拂尘尾端的震颤尚未平息,玄阳已将那丝异动自指尖导入通天箓。刹那间,三道微弱却异常的气息浮现在识海之中——他们藏在人群里,眉心隐有莲形残影浮动,衣襟虽与人族无异,呼吸节奏却透着不自然的凝滞。
他不动声色,右手轻抬,万灵拂尘垂落身侧,尘尾扫过地面。千丈符域悄然展开,无声覆盖全场。一道无形符阵随之成型,名为“观言录行”。凡入此域者,所听所记所思,皆会被剥离虚妄,只留本意流转于他神识深处。
高台前,石阶层层铺展,人族各部精英齐聚。有持骨杖的老者,有背弓箭的猎首,也有手捧龟甲的巫祝。他们或盘坐,或肃立,目光齐齐望向台上那人。风从荒原吹来,卷起尘灰,却未扰动半片衣角。全场寂静,如待天音。
玄阳立于高台中央,青衫破旧,却无一丝褶皱。头顶通天箓缓缓旋转,映出淡淡光晕。他未用法相,未显威压,只是静静站着,便让所有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
“今日开讲。”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至每一人耳中,“不传秘术,不论神通,只说一句——符者,非画也,乃问也。”
台下众人微微一怔。
仓颉坐在前排,双目重瞳微光流转。他膝上铺着一张兽皮,手中握一支磨得发亮的骨笔。听到这句话,他指尖一顿,随即迅速记录下来。
玄阳继续道:“你执笔时,可曾问过大地?可曾问过星辰?可曾问过那一缕引动符纹的灵气,它从何而来,因何而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基础安宅符式。笔画清晰,每一划都附带简要解说:“起笔引地脉,转角应天星,落点归气海。”台下不少人立刻提笔疾书,生怕遗漏一字。
然而到了第三划末梢,他忽然停顿。那一笔该有的回锋归元被刻意省去,符式看似完整,实则无法闭环。若依此施符,灵气运转至终点便会散逸,徒劳无功。
三名混入者中,一人右手猛地抽搐了一下,似想本能补全笔顺;另一人眼中闪过一丝焦灼,悄悄用指尖在掌心描摹那缺失的一笔;第三人虽表面平静,但心跳频率骤然加快,神念微微波动。
这些细微反应,尽数落入“观言录行”符阵之中。
玄阳依旧神色如常,仿佛毫无察觉。他收回手,淡声道:“此符,你们可记下了?”
众人纷纷点头。
“那便试一试。”他说。
话音落下,数十人当场取出符纸,依样绘制。片刻后,有人成功激发微光,符成;有人失败,符纸焦黑;更有三人几乎同时完成,符纹稳定,灵气流转顺畅——但他们所画的,正是补全了回锋的那一版。
玄阳目光掠过三人,心中已有定论。
但他并未点破,反而转向另一组符理:“再讲一例:护心符。用于稳固神魂,抵御外邪侵扰。其要不在符形繁复,而在施符者心意是否纯粹。”
他说着,又在空中勾勒新符。这一次,笔画之间多了几分柔和之意,起笔缓慢,收尾悠长,仿佛不是在画符,而是在抚慰某种无形之物。
“若你心中只有杀伐之念,哪怕笔法精准,符亦不灵。”他顿了顿,“若你只为守护一人而画,哪怕笔误一处,符亦能存。”
台下渐渐安静。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闭目体悟。仓颉手中的骨笔不停,在兽皮上刻下新的符号——不再是单纯模仿符纹,而是试图将“问”字之意融入其中,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表达方式。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站起身,抱拳问道:“敢问师尊,可有速成战符?能否一符破万法,镇敌于瞬息?”
玄阳看了他一眼。这人眉宇间带着急切,腰间挂着一把铁剑,显然习武多年,渴望力量。
“你想用符杀人?”玄阳问。
“非为私怨,”青年答,“妖兽袭村,族人死伤,若有一符可灭群凶,何须苦修十年?”
玄阳沉默片刻,抬手召出一张空白符纸,悬于半空。
“此纸无纹,然已载道。”他说,“你若只为杀伐而画符,符便只是刀刃;你若为护众生而执笔,符才是大道之言。”
话音落,符纸自燃,化作灰烬飘散。但在落地之前,灰烬凝成一行虚字,悬于众人眼前:
**心正则符灵**
全场鸦雀无声。
那青年脸色涨红,缓缓坐下,不再言语。
仓颉抬头望着那行字,重瞳中光芒渐盛。他忽然明白,符不只是力量的工具,更是心志的映照。他低头继续书写,笔尖划过兽皮,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某种新生语言的初啼。
玄阳环视全场,目光再次扫过那三人。他们的神情已有变化:一人开始怀疑所学是否真谛;另一人仍紧盯着空中残留的符痕,试图解析结构;第三人则悄然挪动位置,似欲靠近更前方。
“接下来,讲最后一式。”玄阳开口,“名为‘通感符’,可用于感知百里内生灵动静,预警灾祸。但此符极难掌握,需心境澄明,感应细腻。”
他缓缓抬起手,在空中一笔一划地演示。这一回,符式更为复杂,涉及五处灵气交汇点,且要求施符者在画符同时保持三息内呼吸均匀。
台下不少人露出难色。
那三人中,两人眉头紧锁,明显吃力;第三人却眼神微亮,似乎对此格外专注。
玄阳注意到这一点,心中微动。
就在他即将完成最后一笔时,远处天空忽有九朵黑莲虚影一闪而逝,如同烟雾般消散。这是西方教特有的警示信号,既非攻击,也非挑衅,更像是一种隐秘联络。
他知道,对方在确认情报。
但他没有停下,依旧完成了最后一划。符式成型,悬浮片刻,随后缓缓消散,不留痕迹。
“此符不可强记。”他说,“需反复体悟,方得其意。今日讲授至此,明日此时,再来续讲‘天地共鸣’之理。”
人群开始有序退离,有人低声讨论,有人默然思索。仓颉收拾兽皮与骨笔,动作谨慎,仿佛手中所持并非寻常物件。
那三名混入者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聚在角落,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分头散去。
玄阳站在高台,未动一步。
通天箓仍在旋转,万灵拂尘贴身而垂。千丈符域未曾撤去,反而加强了对三人的监控。他们的每一步行走、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波动,都被符阵默默记录。
他看着仓颉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认可。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潜伏者走出不远,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高台。
玄阳恰好也在看他。
四目并未真正相接,但那人却浑身一僵,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刺中。他迅速低头,加快步伐,消失在人群之中。
玄阳收回视线,右手轻轻抚过拂尘柄。
他知道,这些人会把残缺的符理带回西方,会尝试复现,会投入资源去研究。而当他们深陷其中之时,便是反制启动之日。
风再次吹起,掀动他破碎的衣袖。
讲堂前的石阶已空,唯有几片落叶随风滚动。
仓颉走至山脚,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兽皮,重新展开。他盯着“心正则符灵”五字,忽然以骨笔在旁添了一道短横,像是为“心”字加了一个支点。
兽皮上的符号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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