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广宁城。
朝廷兵部要求出兵,从西边进攻后金的命令,已于数日之前传到了经略府。
“经略,如今鞑子几万兵马,全都困在辽南以东,后方的沈阳、辽阳等地,必定防守空虚,咱们还等什么,马上出战吧!”
“是啊,机不可失,咱们要是能替朝廷收复辽沈,皇上还不得一人赏咱们一个爵位啊?”
驻守广宁城的明军将领,如祖天寿、赵率教、祁秉忠等人闻讯,一面摩拳擦掌,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一面主动向辽东经略熊廷弼请战。
自打上回成功击退后金,如今广宁城内的明军将士,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对女真人畏之如虎,反而个个都想奋勇杀敌,为朝廷收复失地,建不世之功。
“好了,大家的心思本经略清楚,你们放心,出兵肯定是要出兵的,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先等一等……”
尽管麾下的将领们,个个都踊跃请战,不过辽东经略熊廷弼,却迟迟没有要出兵的意思。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怯战,而是他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这个人便是蒙古内喀尔喀五部的首领,宰赛。
话说上回努尔哈赤出兵六万,围攻广宁城期间,宰赛成功抓住机会,从开原和铁岭方向出兵,偷袭后金北部。
短短半个月,对方便一连攻破十几座后金城堡,杀死数千名八旗守军。
后来听说努尔哈赤率主力回援,宰赛不作任何迟疑,立刻带着抢掠到手的大量人畜物资,扬长而去。
彼时努尔哈赤刚刚经历兵败,士卒疲惫,不便出兵追击,只能默默吃了这个哑巴亏,任由对方逃走。
经此一役,宰赛算是尝到了甜头,随后时不时便拉起几千骑兵,开始持续骚扰后金边境。
一旦后金出兵追击,对方就主动向草原撤退,后金方面若是追击得太过深入,哪里不小心,还会被他伏击。
如此一来二去,弄得后金方面不胜其烦,努尔哈赤没办法,只好主动派人与宰赛联络,表示愿意与他缔结姻亲,偿还当初从他手里夺走的两千匹马、三千头牛、五千只羊。
宰赛虽说几次偷袭后金得手,但他也知道后金的整体实力,仍然强过自己,于是答应了努尔哈赤的条件,双方互娶对方的女儿,成为了共轭岳父。
从这之后,内喀尔喀和后金保持了将近一年的和平,后金北部的开原、铁岭,不再出现战事,努尔哈赤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大举出兵,进攻辽南。
不过宰赛与努尔哈赤的联盟关系,实际上非常脆弱。
尤其是当明朝使者,带着天启帝的圣旨来到内喀尔喀草原,册封宰赛为忠顺王,赠予对方一万五千两白银、两千匹绸缎、五千斤食盐和五千斤茶叶,要求对方出兵进攻后金,并许诺一旦将来事成,还会加倍赏赐后。
宰赛对后金努尔哈赤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哼!想那佟奴儿哈赤,本是大明的龙虎将军,世袭的建州都指挥使,后来竟敢藐视君父、背叛大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内喀尔喀草原,蒙古包内。
刚刚被明朝册封为忠顺王的宰赛,打开装满白银和绸缎的几十口大箱子,将里面的货物拿出来,摸了又摸。
接着又伸手,从旁边抓起一把明朝江淮一带生产的上等食盐,用舌头尝了尝。
发现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宰赛顿时大喜,一面下令,让部下们杀牛宰羊,款待明朝使团,一面对明朝派出的使团代表,礼部员外郎卢象升,连连保证道:
“贵使放心,只要大明朝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马上集结我们各部兵马,替朝廷出兵南下,好好教训佟奴儿哈赤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按照卢象升的资历,原本他是没有资格出使蒙古的,完全是程光阳为了给他立功的机会,故意对他如此安排。
卢象升虽然受任成为使者,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如今发现宰赛竟如此好说话,连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环节都没有,便直接答应了出兵之事。
卢象升连忙按捺着心中喜悦,满脸严肃地忙对宰赛道:
“忠顺王兵强马壮,有你们出兵帮助,此事必能成功,只是奴酋的兵马如今正在攻城,辽南以东形势危急,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长,我们大明恐怕等不了那么久。兵贵神速,一个月以后,说不定奴酋都从辽南撤兵了。”
“贵使说得很有道理……”
宰赛闻言,若有所思道:“这样吧,你们只需要给我十五天就行,十五天后,我们一定发兵!”
“十五天还是太长了。”
卢象升摇头道:“我们只能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后,我们从广宁城向东发起进攻,你们从铁岭、开原发起进攻,你们攻打沈阳,我们攻打辽阳。”
“如果这两个地方,能够被我大明成功收复,到时候里面的钱粮物资,全都归你们蒙古,城池和人口归我们大明。事成之后,我们大明皇帝和户部尚书程司徒,还会另外予以你们重谢。”
宰赛闻言,掰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自顾自算了半晌,最后点头道:
“好,十天就十天!十天之后,我们一定出兵!”
…
十天时间,不过弹指转瞬。
到了明朝蒙古双方约定的日子,宰赛并未负约,果然从北方草原,集结了超过两万规模的骑兵,大举杀向后金边境。
广宁这边,熊廷弼在收到确切消息后,立刻将全军将士集结在一起,开了一场誓师动员大会。
“诸位将士们!奴酋的主力大军,正在辽南东部围城,北方蒙古的宰赛,已经开始南下,现在轮到咱们出兵了!”
广宁城外,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
熊廷弼脱去文官服饰,头戴紫金盔,身穿鱼鳞甲,手握一柄长剑,缓缓走上台前,望着台下数以万计的将士,高声道:
“此战意义非凡,我等若能取胜,将来克复全辽,便能指日可待!大家务必要拿出全部的精神,全部的血性,杀敌报国!为朝廷收复失地,为祖宗光耀门楣!”
回应他的,是明军将士排山倒海般的声浪。
“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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