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
奉辽东经略熊廷弼之令,六万余名明军将士——
包括一万四千名车营混合步兵,六千名弓弩手、鸟铳手、炮手,两千多名游营骑兵,三千多名将领家丁组成的精锐骑兵,以及三万五千多名辅兵,以及无数从后方征发的民夫。
在总兵赵率教、祁秉忠,副将祖天寿、吴襄等人的统率下,出广宁城,开始向三岔河以东的方向,大举进攻。
为了赶在努尔哈赤回师之前,快速替朝廷收复失地,五万明军出城后,不得不日夜兼程,全速行军。
两千多名游骑兵负责在前方探路,三千多名精锐骑兵紧随其后,大举突击沿途各处女真人驻守的寨堡。
人数最多的步兵和辅兵,则运送大批攻城器械、粮草辎重,从后方慢慢赶来。
后金这边。
努尔哈赤在进攻辽南东部地区之前,并非没有预想过,明朝或者蒙古方面,很可能趁自己南下,出兵进攻自己后方。
因此努尔哈赤特地将第八子黄台吉,孙子豪格,侄儿阿敏、济尔哈朗等人,分别留在沈阳、辽阳、开原、铁岭等地,交给他们三万多名兵马,命他们各自防守。
负责防守辽阳、沈阳,及其周边地区的,是后金四贝勒黄台吉。
“阿玛,明军的数千先锋军,三天之内连夺八城,马上就杀到海州卫了。海州卫那边,咱们的人只有不到一千,要不要马上出兵救援?”
辽阳城,贝勒府。
镶黄旗小贝勒豪格,匆匆忙忙来到贝勒府,向自己的父亲黄台吉禀报军情,咬牙切齿道:
“这帮汉人尼堪,趁大汗领兵南下,竟敢趁火打劫,真是欺人太甚!阿玛,给我三千精锐,我愿出兵与他们决一死战!绝不折堕了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名头!”
“糊涂,现在是什么局面,岂能贸然出兵?”
黄台吉闻讯,一面训斥豪格,一面嘱咐对方道:
“你下去传令,让外面那些寨堡里的守军,全部撤到鞍山城和辽阳城来,所有粮食物资,能运走的就运走,运不走便全部焚毁!不要留给明军!”
“什么?让守军撤走!”
豪格闻言,皱眉道:“咱们若是撤走,那些地方,不就全归明军所有了吗?大汗将来会不会怪罪?”
“不会,大汗深明大义,他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黄台吉摇头道:“明军此番出兵,我料想他们的总兵力,少则四五万,多则七八万,甚至更多也不一定。”
“咱们辽阳这边,拢共就一万五千多人,分兵防守,必然无济于事。出城野战,亦有兵败的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收缩兵力,坚守不出,等大汗从辽南东部返回,再做打算。”
“可大汗那边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听说凤凰城和镇江堡并不好打,过去这几个月,明军一直从海上增兵,而且他们还从泰西人手里买来不少大炮,威力据说很是惊人。”
豪格忧心忡忡道:“眼下大汗困在辽南无法抽身,广宁的明军开始大举出动,北边开原和铁岭一带,宰赛的人马也有南下的趋势,我大金真可谓危在旦夕。”
“阿玛,如此局面,我等与其困守城内,倒不如主动出击,若是能把广宁这伙明军击败,再前往北方与阿敏、济尔哈朗两位叔叔会师,大家合力击败宰赛,说不定就能转危为安了。”
“你的想法固然不错,可是辽阳和沈阳,咱们总共就只有一万五千兵马,你如何保证能在野战中击败数倍于己的明军?”
黄台吉沉默片刻,反问豪格道。
豪格不以为然道:“咱们女真人,一个能抵十个汉人。当年在萨尔浒,明廷出兵号称四十几万,不也被咱们六七万人击败了吗?”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那场大战,明军哪里有什么四十几万人,最多不过十万,况且他们当时是兵分四路,客场作战,咱们那会儿六万人合兵一处,将他们各个击破,当然很容易。”
黄台吉叹了口气道:
“如今却是不同,自从上回广宁之战后,明军已不再像从前那般惧怕我们。现在他们五六万人,合兵一处,直扑辽阳,咱们这一万五千人,能守住城池就不错了,岂能主动决战?”
见豪格还有话说,黄台吉当即摆手打断他道:
“豪格,你的意思阿玛明白,你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的确是一种办法,可也要等到走投无路才能如此,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孩儿鲁莽了……”
豪格呆了呆,连忙点头承认错误,接着连声保证道:
“阿玛放心,我这就传令下去,把外边所有兵马,通通收拢到辽阳城和鞍山城。明军想破城,除非从孩儿的尸首上踏过去!”
“去吧,多长些心眼。”
听到豪格这么说,黄台吉缓缓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
时间一晃,又过去三日。
“总戎,副戎,前面还是一座空城,鞑子把所有兵马都撤走了,城里的物资他们也带走了,还有周边许多来不及逃走的汉人,被他们屠杀了不少。”
海州卫,明军营寨。
听罢几名探马的禀报,作为明军主帅的征虏大将军赵率教,眉头顿时皱成一团,心中思索着敌军的用意。
一旁的副帅祁秉忠沉声道:
“三天了,我等遇到的每座城,基本都是空城,鞑子要么是在坚壁清野,又或者想引诱咱们深入,我看接下来,大家不可轻举妄动,应该等后方主力部队、粮草辎重,还有攻城器械陆续到达,再慢慢向前推进。”
其他将领闻言,思忖片刻,纷纷附和道:
“祁帅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太反常了,咱们出兵才六天,都打到海宁卫了,再往前推进,就是鞍山。过了鞍山,可就是辽阳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咱们是应该停下来等一等再说。”
大部分明军将领,都主张暂时停止行军,唯有副将祖天寿摇头道:
“兵贵神速,鞑子的主力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师,我等应该抓紧时间,继续突进,别的不说,至少应该将鞍山城拿下,此地若能控制在咱们手中,届时进可攻,退可守,岂不比困在海州卫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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