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茹笑了声,有些欢快地说:“没关系呀。”
“这么晚了我突然打电话过来,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的。”不至于打扰,戚礼就是觉得奇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之茹开门见山:“戚礼,我上个月刚回国,蒋容青给我办了生日宴,我想邀请你来,可以吗?”
宋相宜说过的,她还有印象,在游轮上。
戚礼当时拒绝了,万万想不到季之茹会专门打语音过来邀请她,语气自然到她们好像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这对戚礼来说有点突兀了,一时没想好回答。
季之茹说:“行不行嘛戚礼,毕业之后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她说:“好多人在船上呢,我哥他们肯定又借着这个机会谈生意,我当然要找一些我的朋友来啊,大家各玩各的!”
“我的老师和同学都来中国交流了,我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外国帅哥怎么样?”季之茹贼兮兮地怂恿她。
正主都请到这份上了,话里反复和她拉近着关系,虽然说戚礼并不觉得她和季之茹当年称得上朋友,却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只好温声问:“是什么时间啊?”
季之茹声音拔高,开心地说:“九月初,来深市码头,游轮两天一夜!”
戚礼笑了笑,“蒋容青他们都会在?”
“对啊!”
她抿了抿唇,还是问出口:“秦明序也会在吗?”
“……”季之茹倏地闭上了嘴,怕自己秃噜出那游轮就是秦明序本人的。
戚礼却从这份安静中理解出了别的。
季之茹不知道她和秦明序怎么样了,试探着问:“你是不想看见秦明序吗?”
戚礼笑:“我不想看见就看不见了吗?”他多霸道,想干什么谁拦的住。
季之茹麻着胆子说:“那我的生日,我不让他来不就行了。”她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回国特别想见戚礼一面,不管怎么样先把人糊弄上游轮再说。
但戚礼不好糊弄,她没有马上答应,只说:“我现在在外地工作,不知道九月能不能结束项目,确认了再答复你好吗?”
季之茹:“好呀好呀,那我等你微信。”
戚礼笑着说:“不管去不去我都祝你生日快乐。”
季之茹特别开心:“谢谢,今年生日你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
挂了这通意料之外的电话,戚礼心情有点复杂。这么多年过去,季之茹,还是带着一种天真莽撞无往不前的热情。
勇士公主从来没变过。
而跟她比起来,戚礼性格中的慎重和克制,就成了懦弱和自私,虽然她并不这么想。
但在秦明序面前,她们已经鲜明的对比过了,在他眼中,戚礼就是这样的人。
而秦明序,也选择和季之茹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了。他们有一段过去。
戚礼面对着电脑,却一点都看不进去,季之茹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完全打乱了心情。她愿意接受季之茹的邀请,但并不想看到秦明序。
她也知道这是鸵鸟的心理,可她控制不了。
因为当年看到了一组照片,戚礼一直设置着不看季之茹的朋友圈,而现在她选择重新点开,一条条顺着看下去。
她的生命,真的是多姿多彩,就像性格一样,和戚礼是完全相反的人生。
她的足迹遍布七大洲,朋友圈背景是斯坦福教堂的喷泉,留照最多的是坦桑尼亚,往下一滑全都是,她穿着舒适宽松的衣服,蹲着和坦桑尼亚的小孩子们合照,笑眼灿烂。
戚礼看到一条朋友圈,是季之茹对抢课的吐槽,她看到专业的英文名称,才知道,季之茹在斯坦福读的是脑神经科学。
她毕了业没两年就跟着国际援非医疗团队,去了坦桑尼亚,做一名无国界医生。
现在她重新加入斯坦福的研究课题,回国交流学习,探寻大脑神经的边界和自己新的人生。
真好。戚礼弯唇笑了笑,什么混乱的思绪都搁置了,眼眶微微有些热。
她返回去给季之茹发:方便语音吗?
季之茹干脆直接打了过来:“怎么了?”
戚礼说:“季之茹,谢谢你的邀请,我会去的。”九月初《浮萍》的拍摄怎么都结束了,她刚才是搪塞,现在确定了要去。
“真的呀?那太好了!”季之茹很高兴。
“嗯,我刚才看了你的朋友圈,看到了你的专业。”戚礼坦言,“我想问问你,斯坦福近些年有没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相关课题研究?”
她之前在戚磊患病初期有查过国内外的各种研究发现,斯坦福的几篇发表时间都是世纪初的了,根本没多大参考作用。
季之茹想了想,有关他们这次交流的细节肯定不能说,但学校内部一些课题还是可以透露的:“是有一些报告,你要看吗,我晚点整理下发给你。”
戚礼特别感谢,动容地说:“谢谢你。”
“没什么啦,我在校图找关键词查一下就好,不过都是英文的,会涉及到很多专业名词,你看起来可能会比较难哦。”
对戚礼已经不难了,她得知戚磊生病这几个月来翻找的书面资料比她本硕期间读的论文还要多。
她又谢了季之茹一遍,心情有些低落。
“不过你怎么突然对医学方面好奇了,兴趣这么广泛呢。”
戚礼说:“我爸得了这个病。”
手机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季之茹想打自己的嘴。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戚礼笑,“这有什么好道歉,你帮了忙我该谢谢你。”
“我也是想多了解一些前沿的研究,有没有新的特效药之类。”戚礼声音淡静,眼神灰暗。上次复诊后打视频,宋漱华和她说,戚磊已经开始忘事了。
安排住院观察了一周,用了抑制剂,得了好转些许的答案,才回家休养。戚磊回到家没待几天,和戚礼说,想和宋漱华出去旅行。
医生建议可以多逛逛没去过的地方,新鲜景色和愉悦心情说不定可以刺激大脑。戚礼再担心,也不可能要求父母只能在家里,只好给他们规划路线,从岚城出发,最终到宋泉上任的地方,也有个接应。
季之茹极易共情,有些闷堵的难过,她无比清楚这种病会让大脑神经元逐渐受损、死亡,不止是遗忘的症状,更多的是让患者失去尊严,过程不可逆。
她不忍说:“特效药是没有的。”
国内外任何一个医疗团队也不敢说自己研制出了阿尔茨海默症的特效药,患病的老人是真真切切被留在了时间里,连他自己都进不去。
戚礼说:“我知道。”她只是抱着希望问一问,没有是意料之中,可控制不住的难过和一点点恐惧让她说不出更多话来。
季之茹说:“戚礼,你知道前段时间国内有一例阿尔茨海默的成功手术案例吗?”
戚礼马上说:“我知道。”消息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查了个清清楚楚,“可,这个手术的临床实验不是被国家给取消了吗?”
手术效果据说很好,主刀医生的采访视频热度很高,网上同时掀起了有关这种病的激烈讨论,包括一部分医生学者在内,他们用理论知识和临床经验从各个方面论证阿尔茨海默症根本就是不可治愈的,中枢神经系统的退行性病变避无可避,这样的手术就算即时效果很好,术后养护也会出现难以预料的问题。从伦理和科学两个方面来看,推行这样的手术都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
从漫长的历史长河来看,国家叫停阿尔茨海默症的对外临床试验也许又是一次人类对抗未知的失败。
可从众多病患的家属角度来说,他们只要看到一点点希望也够宽慰了。手术可以叫停,亲情是叫不停的。
戚礼当时甚至在想,如果戚磊情况稳定,他们作为家人护理得很好的话,一定可以延缓病情的恶化速度,说不定过了几年,这手术的临床成熟了,她的爸爸可以康复。
而现在这丝希望也随着不再公布的临床结果淡去了。
季之茹却说:“这个,也不好说。”
戚礼似乎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会再去问问的。”
*
裕棠公馆,今晚有一场小聚,主角还没到。
沈清和付帆低声交谈着新项目园区的开展计划,定点在深市,寸土寸金的新港口,有红头文件加码,是兵家必争之地。一个有地,一个有技术,剩下的资金,由秦明序和付帆的伯父,也就是季之茹的父亲,补齐。
秦明序此时正垂着眼把玩一支雪茄,一开始女侍受人之托送来的。秦明序接了,女侍刚要跪下为他剪茄时,他淡漠地扫了一眼,收回了手。
女侍很有眼力见的退下了。
他左耳戴着一只纯黑耳机,依旧漫不经心,也不去听他投了不少的项目。秦明序总这样,看准了就扔钱,以为他是散财神仙,其实最差也没赔过,出手就能赚。不讲人情世故,不看预估收益,貌似全凭心情,圈里这些人谁也摸不清他投资的路数。
蒋容青有些坐立难安,瞟一眼一直没说话但脸色很不好的秦明序,尝试说话活跃氛围:“邱老板这儿的雪茄配山崎12最好,我让他们叫一瓶上来,试试?”
“算了。”秦明序把雪茄扔回托盘,摘下耳机,黑压压的睫毛垂着,掩去不爽情绪。
蒋容青坐不住了,起身到窗边,探着脖子往下张望,“季大小姐怎么还没到?”
秦明序说:“快了。”
蒋容青刷地扭头,“你怎么知道?”
秦明序冷笑一声。
“不行,我下去接一下。”说完,蒋容青往外走。
付帆止了交谈,抬眼讽他:“不至于,我妹大脑发育健全,没你也迷不了路。”
他听都不听,匆匆出去了。
秦明序挑了下眉,招手叫一旁的侍应生。等人过来,他说:“你们邱总原来的安排呢?叫上来。”
消息传出去,邱老板以为这些少爷们要换个风格玩儿了,高兴地亲自带两个身材婀娜五官明艳的美人来了,包厢里顿时画风旖旎起来。
付帆搭起腿,由上到下打量了几眼,皱眉道:“你犯病啊。”
叫女人无所谓,关键是外人,邱庞心思不干净,来两个他的人好多事都谈不了。
秦明序兴致来了,谁都不理,也不听邱老板的奉承,手一抬,朝其中一个美人说:“坐过去。”
他指着蒋容青刚才的位置。
另一个美人刚眼含春色地坐到秦明序身边,他即刻皱起了眉头,说:“一个就行。”
那美人不甘,先一步到秦明序指定的位置坐下了,另一个蹙着眉头去抢。
郑岩撩开珠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两个美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挤来挤去,身材个顶个的好,把持不住的鼻血都得喷出来。
身后蒋容青带着季之茹来了,刚进门就听郑岩那个大嗓门调侃:“咱们秦总爱上这么玩儿了,香艳呐!”
秦明序说:“玩个屁,你不看那是谁的位置。”
怪就怪蒋容青把手机打火机一系列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放面前了,那个卡地亚的logo刺眼,摆放也是他的习惯。
季之茹抱着胳膊,在门口挑了下眉,说:“我是不是不该进哪,少爷们?”
蒋容青草了一声,大步迈进来,“哪来的你们?”
他扭头看季之茹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坐在秦明序身边,心里堵得慌,叫那两个女人,“赶紧滚滚滚!”
秦明序说:“怎么了,给你介绍两个美女不行?”
旁边季之茹眼珠转了转,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秦明序偏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季之茹看了看蒋容青,明智的转移战火:“你问他呀。”
蒋容青看着季之茹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更堵了,再不知道秦明序故意搞他就怪了,第一次伸手怼了他一下,气得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季之茹也有不知道哪来的不爽,对秦明序有,对蒋容青也有,谁知道他们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什么了,明明这局是为了她回国才组的。
郑岩搂着那两个美女走了,场子静了好一会儿季之茹才开口:“秦明序,你九月初忙不忙啊?”
蒋容青竖起耳朵就听见这么一句,攥着酒杯的手更紧了。
秦明序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有个收购要跑。”
季之茹说:“真的啊,那我太遗憾了,要是你真那么忙的话就不用来我的生日会了,我不介意的。”
蒋容青终于找到空档开口,虽然说他也想秦明序就别去了,“但是,公主,蓝梦好像是他的船……”
秦明序似笑非笑地看着季之茹。
他问:“不想看见我?”
季之茹干笑:“……当然不是啊。”
秦明序:“是你不想看见我还是有人不想看见我?”
“……”季之茹瞳孔扩大,他怎么知道?
秦明序十分不爽地冷笑一声,起身出去了。
蒋容青:“……什么意思?序哥怎么去不了了?”
付帆笑了两声:“敢惹他?厉害啊我妹妹。”
季之茹想说她就是试探性问一下,他生什么气啊,总不可能真把游轮主人拦在岸上吧。她为戚礼能去参加真是付出太多了。
*
秦明序找了个清净地儿抽烟,刚喝了清酒,抽了两口嘴里特别苦,恼火得他把烟狠狠碾在地上。
重新给戚礼拨去电话,这次她接了,迷迷糊糊的一声“喂”,听得人心软。
戚礼撑不住感冒药的困劲,刚撂下电话没几分钟就想睡了,她这两天没熬夜,半夜也醒不来,睡眠特别实在,可白天还是昏昏沉沉的。
秦明序缓吸了一口气,说:“戚礼,我又怎么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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