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的脉动还在掌心残留,像一颗不肯停下的心跳。谢无涯的身影晃了一下,不是风带来的错觉,而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不稳。他抬手按住胸口,指尖刚触到那道刻痕,整个人就猛地一颤。
我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他的皮肤冷得不像活人,可呼吸却急促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着。就在我的手指碰到他的一瞬,玉坠突然又跳了一下,这次不是单独的震动,而是和他胸口的刻痕同时亮起一道微光。
两股频率撞在一起,嗡地一声在识海里炸开。
我没有松手。反而闭上了眼睛。
左眼的银光自动浮现,顺着指尖流入他的身体。这不是命令,也不是操控,更像是把怨气值调成某种特定的波段,轻轻推入那道正在剧烈波动的伤痕之中。我能感觉到他在抗拒——不是对我,是对记忆本身。那些画面卡在深处,像锈死的齿轮,每一次转动都带着撕裂感。
灰影开始在我周围凝聚,不是阿絮,是另一种更原始的灰雾,来自玉坠的释放。它们无声地缠绕上谢无涯的身体,将破碎的画面一段段拖出来。
第一幕是祠堂。
烛火昏黄,香炉歪倒,地上画着复杂的血阵。一个少年跪在中央,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谢家祭服,手里握着一枚青铜楔子。那是我母亲留下的东西,也是后来插进我命途里的钥匙。
他低头看着那枚楔子,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以我之命,锁汝残念,护她一世不涉此劫。”
画面一闪,换到了碑前。
石碑上刻着几行字:“刻痕承业者,非为执剑,乃为代祭。”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模糊不清,但灰影鬼把它放大了:**“封印需献所爱之人魂魄,方可永镇邪识。”**
我睁开了眼睛。
谢无涯正低着头,嘴角已经渗出血丝。他没有看我,只是喘着气,仿佛刚才那一幕不是影像,而是重新经历了一遍。
“所以你改了仪式。”我说。
他没应声。
我又问:“你说‘护她’,指的是谁?”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像是愧疚,又像是释然。“你以为南宫炽是主谋?”他声音哑得厉害,“他只是残片。真正要复活的,是他体内的‘观测协议核心’。二十年前那一夜,所有人都以为是在阻止一场献祭……其实是在防止整个系统彻底觉醒。”
我听得清楚,却没有打断。
他知道我在等答案,于是继续说:“仪式必须完成,否则反噬会吞噬整座学院。但真正的规则允许替换——用‘所爱之名’代替‘所爱之人’。我没有交出你,我交出了我自己。名字、血脉、命运,全都绑定在你身上,让系统误判你是祭品,而我成了承载反噬的容器。”
风穿过废墟,吹动他的衣角。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些记忆……之前都被封住了?”
“不是被封。”他咳了一声,血顺着下巴滴落,“是我自己压下去的。每想起来一次,刻痕就往心脏深一寸。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一旦你知道真相,就会想替我承担。而我拼命瞒着,就是不想让你走上来这条路。”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有没有想过,”我说,“我不是非要被保护的人?”
他笑了下,笑得很轻,也很累。“我知道。可那天晚上,你在钢琴室哭着找那枚楔子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来不及’。你母亲临死前做了两件事——一是把逆命者的身份传给你,二是让我答应她,永远别让你知道这背后有多重。”
我伸出手,碰了碰他胸口的刻痕。
温度很低,但那一道痕迹正在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苏醒。玉坠贴在我掌心,背面蚀骨花的裂痕似乎更深了些,根部泛着一丝极淡的红,像刚刚吸过血。
“你说规则可以改写。”我低声说,“那你有没有试过,改写自己的结局?”
他摇头:“这种契约不是程序,是命定。强行篡改只会加速崩塌。”
“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靠鬼写作业的学生了。”我把玉坠按在他刻痕上,“你给的掩护够久了。现在轮到我来做点什么。”
话音落下,玉坠突然变得滚烫。
不是灼烧的感觉,而是一种深层的共鸣,像是两个本该隔绝的世界终于找到了连接点。谢无涯的身体剧烈震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去,我赶紧扶住他肩膀。
画面再次浮现。
这一次不再是碎片。
是完整的记忆。
我看见少年时期的他在雨夜里奔向地下实验室,怀里抱着昏迷的我。他把我放进培养舱,启动隔离程序,然后转身走向南宫炽的标本瓶。那人还没完全死去,意识残留在机械义眼中,正冷冷地盯着他。
谢无涯举起青铜楔子,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心脏。
血顺着楔子流进标本瓶,激活了封印阵列。整个实验室响起警报,系统判定出现异常——“检测到非授权替代献祭,执行者标记为‘悖论个体’。”
他的名字从此从所有记录中消失,只剩一道刻痕留在胸口,随着每一次反噬加深一分。
最后一幕,是他站在钟楼顶,望着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天快亮了,他抬起手,在空中写下三个字:
**别来找我。**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玉坠的光芒熄灭,刻痕也不再闪烁。谢无涯靠在我臂弯里,呼吸微弱,体温一点点回升,却像是耗尽了力气。他的眼睛半睁着,目光落在我不远的地方,好像还在看那场二十年前的雨。
我没有动。
右手依旧握着他的手,左手把玉坠贴在他胸口,不让它掉落。风从排水沟上方掠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灰雾的痕迹。
他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是梦里的反应。但我感觉到了。
我低下头,靠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只有我们能听见:“你说你想护我一世不涉此劫。”
他睫毛颤了颤。
“可我现在已经站在劫里了。”我顿了顿,“而且我不想一个人走出去。”
他缓缓转过视线,看着我。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玉坠背面的蚀骨花裂痕中,缓缓渗出一滴极细的红色液体,沿着边缘滑落,正好滴在他刻痕的正中央。
那道旧伤猛地抽搐了一下。
谢无涯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击中。他张了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有气息陡然一滞。
我的手还握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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