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宁河县已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年味儿。
空气中飘着炒货的焦香和炖肉的浓香,街上行人脚步匆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脸上都带着忙碌又期盼的笑容。
家家户户门楣上开始贴上崭新的春联,孩童们迫不及待地偷放着零星的鞭炮,噼啪声在巷弄里此起彼伏。
张九烨难得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开着那辆集团新配的、在这个小县城里格外扎眼的黑色桑塔纳,回到了位于县委大院后身的家。
推开院门,一股暖烘烘的、夹杂着孩子奶香和饭菜香气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头的寒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屋子里像是刚被炮火袭击过。
玩具小汽车、积木、布娃娃扔得到处都是,老五和老六为了一个铁皮发条青蛙在地上滚作一团,嗷嗷叫着。
才三岁的老七坐在学步车里,咿咿呀呀地流着口水,用胖乎乎的小手拍打着眼前的一切。
李秀娟系着围裙,头发有些凌乱,正一边盯着灶上咕嘟咕嘟炖着的鸡汤,一边朝着里屋吼:“继宗!张继宗!你作业写完了没有?都快过年了还磨蹭!还有你们几个小的,别吵了!再吵晚上都没肉吃!”
她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张九烨,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更多的是积攒已久的疲惫和埋怨。
她没说话,只是用围裙擦了擦手,又转身去搅动锅里的汤。
张九烨心里咯噔一下,那点回家的轻松感瞬间没了。
他换上拖鞋,走到里屋。大儿子张继宗,已经十3岁,半大小子,个头蹿得很快,正歪在床上,戴着个耳机,脚丫子跟着节奏一点一点,手里捧着的不是课本,而是一本皱巴巴的武侠小说。
“爸。”看到张九烨进来,张继宗不情不愿地摘下耳机,喊了一声,眼神有些躲闪。
“作业呢?”张九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快……快写完了。”张继宗眼神飘忽。
“拿来我看看。”
张继宗磨蹭着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作业,字迹潦草,数学本上好几个大红叉。
张九烨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叫快写完了?这写的都是什么?眼看过两年就要考高中了,你就这状态?”他的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
“哎呀,你一回来就训孩子!”
李秀娟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冲了进来,把菜往桌上一顿,声音也拔高了,“你平时管过吗?啊?一年到头不着家,孩子学习、生活,里里外外不都是我?继宗现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说话他都不听了,我管得了吗我?”她越说越委屈,眼圈都红了。
张九烨看着妻子憔悴的脸庞,又看看儿子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样子,再看看外面那几个还在打闹的小不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从1970年重生到现在,十三年了,他和李秀娟生了七个孩子,几乎一年半一个。
这个家,物质上什么都不缺,吃的穿的用的,在宁河县绝对是头一份。
可这个家,最缺的,好像就是他张九烨这个人。
他叹了口气,那股火气泄了下去。
他走过去,揽住李秀娟的肩膀,声音柔和下来:“秀娟,辛苦你了。是我不好,忙起来就顾不上家。”
他又看向张继宗,语气放缓了些:“继宗,爸不是要骂你。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关系到你以后的前程。爸希望你以后比爸有出息。”
李秀娟被他这一揽,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一些,但委屈没那么快消散,只是别过头去。张继宗也低着头,没说话。
张九烨心里不是滋味。
他脱掉外套,卷起袖子:“行了,都别杵着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走,爸带你们去百货公司,买新衣服,买玩具!今天咱们可劲儿花!”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地上打滚的老五老六瞬间不打了,眼睛放光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买小汽车!”“买大大卷!”
里屋的张继宗也抬起了头,脸上有了点活气。
连李秀娟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哪个女人不喜欢丈夫孩子陪着逛街买东西呢?
宁河百货公司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喇叭里播放着欢快的迎新春歌曲,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
张九烨一手抱着老七,一手牵着老六,李秀娟拉着老五,张继宗和下面几个大的跟在旁边,一家人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这件羽绒服,红的,秀娟你试试!”
“继宗,这运动鞋喜欢不?来双白的!”
“老大,老二,你们自己挑!”
“玩具在那边,走!”
张九烨花钱那叫一个痛快,指哪打哪,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最新款的羽绒服,一人一件;
时髦的运动鞋,看上就买;
电动小汽车、洋娃娃、积木套装……孩子们抱了满怀。
李秀娟看着他大手大脚,忍不住小声嘀咕:“买这么多,穿得完吗?玩得过来吗?”
张九烨哈哈一笑,浑不在意:“过年嘛!高兴就行!这点钱,小意思!”他享受着这种用物质弥补亏欠、看着家人开心的感觉,短短一个多小时,刷刷刷就花出去将近三千块,相当于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
孩子们兴奋得小脸通红,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张九烨和李秀娟一边看着商品,一边时不时点数着孩子:“老大老二呢?”“在那边看文具呢!”“老五老六别乱跑!”
就在李秀娟拿起一件羊毛衫在自己身上比划,征询张九烨意见的时候,一直跟在张九烨腿边的六岁小儿子张继业,被旁边玩具柜台一个会发光发声的机器人吸引,不知不觉松开了爸爸的手,迈着小短腿凑了过去。
也就一两分钟的工夫,李秀娟放下羊毛衫,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继业呢?继业哪儿去了?”她声音发颤,慌忙四下张望。
张九烨心里也是猛地一沉,立刻环顾四周。
拥挤的人流中,哪里还有小继业的身影?
“刚才还在这儿的!”李秀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腿都软了,“我就看了一眼衣服……”
“别慌!”张九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立刻对旁边也有些慌神的大儿子张继宗吼道:“继宗!看着弟弟妹妹!跟你妈在一起,哪儿也别去!”
说完,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拨开人群,冲到百货公司的公用电话旁,直接要通了县长办公室电话请求帮助寻找孩子,并将自己看法和想法说了下,县长立刻打电话给派出公安局局长。而后公安局值班室,传来公安局长刘军语气急促而威严的声音:“诸位,在5分钟之前,我们县有人发现拐卖小孩,六岁的张继业,在宁河百货走失,怀疑被人拐带!我要求立刻对县城所有出口道路设卡检查!尤其是汽车站方向!对,立刻!马上!安排便衣,在距离哨卡检查点稍远的路口暗处观察,发现有车辆或行人见到检查突然折返的,立刻拦截盘查!快!”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甚至透着一丝狠厉。
电话那头的值班人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东源老总的紧急指令吓了一跳,但不敢怠慢,立刻执行。
而在百货商场放下电话的张九烨,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他经历过这个年代,知道年底人贩子有多猖獗。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就在县公安局紧急调动警力,封锁各路口,并按照张九烨的建议布置暗哨后不到二十分钟,在距离县城主出口约一里地的一个岔路口,蹲守的便衣民警注意到,一辆准备出城的破旧面包车,看到前方突然设立的检查站后,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迅速调转车头,试图从小路离开。
“有情况!”便衣民警立刻用电台呼叫支援,同时驾车追了上去。
面包车被逼停后,民警拉开车门,只见里面除了司机,还有两个神色慌张的男人,正是人贩子刘兵和徐猛。
而在后座角落里,一个穿着新买羽绒服的小男孩被用布条捆着手脚,嘴里塞着破布,正惊恐地流着眼泪,不是张继业又是谁!
消息传回百货公司,李秀娟当场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张九烨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小家伙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搂住爸爸的脖子不撒手。张九烨感受着怀里小人儿的颤抖,后怕如同冰水浸透全身,同时也涌起一股滔天的怒火!
大年三十,本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宁河县县委会议室却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何书记亲自主持召开紧急会议,专题部署春节期间的治安管理和严打犯罪活动。
张九烨作为特邀代表参会,他的发言简短却分量极重:“各位领导,这次我儿子侥幸被救了回来,但想想都后怕!我们东源发展这么快,宁河流动人口越来越多,治安环境就是营商环境,就是老百姓的安全感!不把这些害群之马打掉,谁还敢来我们宁河投资?谁还能安心过日子?”
他的遭遇和发言,引起了与会者的强烈共鸣。
何书记当场拍板,立即在全县范围内启动为期三个月的“保平安,促发展”严打整治专项行动,重点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盗窃抢劫等恶性犯罪,加强流动人口管理,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一场虚惊,最终促成了宁河县一次有力的治安整顿。
除夕夜,张家终于坐齐了吃上了团圆饭。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窗外鞭炮声震耳欲聋。孩子们穿着新衣,玩着新玩具,早已忘记了白天的惊吓,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李秀娟给张九烨夹了一筷子菜,眼神里多了些理解和依赖。张继宗也主动给爸爸倒了杯酒。
张九烨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心中感慨万千。他端起酒杯,对李秀娟说:“秀娟,以后,我尽量多回家。”
家是安稳了,但张九烨的思绪却飘得更远。
经过儿子走失这件事,他清晰地意识到,随着东源集团如同磁石般吸引来四面八方的人流、物流、资金流,宁河这个过去封闭的小县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复杂。这次是运气好,孩子找回来了。
下次呢?
对于那些日益增多、鱼龙混杂的外乡人,该如何进行有效管理,既能保障本地安全与秩序,又不阻碍开放的活力?
这个新年的喜庆氛围之下,一个关乎未来社会治理的严峻课题,已经悄无声息地摆在了他和整个宁河管理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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