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长夜,被消毒水的气息和无声的煎熬拉得格外漫长。
后半夜,团团开始有些低烧,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在梦中惊厥,发出小动物般无助的呜咽。苏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一遍遍用温水擦拭他的额头和四肢,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试图驱散笼罩着孩子的梦魇。
陆瑾寒依旧站在窗边,像一尊守护的修罗,又像一座隔绝了所有温情的孤岛。他没有再靠近,但每一次团团发出细微的哭闹,他挺拔的背影都会几不可察地僵硬一瞬。陈铭又进来低声汇报过一次,内容苏晚听不真切,只看到陆瑾寒的侧脸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冷硬得如同冰雕,眸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硝烟,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凌晨时分,团团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真正陷入了沉睡。苏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她伏在床沿,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阖上。
就在她意识朦胧之际,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陆瑾寒眸光一凛,几乎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他已经拉开了病房门。
门外是去而复返的陈铭,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老板,”陈铭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在这死寂的凌晨,依旧清晰得如同冰珠坠地,“刚刚收到消息……陆振邦死了。”
陆振邦。陆瑾寒的一位远房堂叔,在陆氏集团担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正是陈铭之前汇报中,那三名被控制的旁系人员之一。
陆瑾寒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瞬间迸发出的戾气让门口的陈铭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一个被严密控制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
陈铭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道:“初步判断是……自杀。用碎玻璃割破了手腕。我们的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自杀?”陆瑾寒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他那个贪生怕死、蝇营狗苟的堂叔,会有勇气自杀?
这根本不是自杀,是灭口!
是藏在更深处的那个幕后黑手,在断尾求生,在嘲笑他的无能!
“现场清理干净。”陆瑾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死的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对外宣称,突发急病,抢救无效。”
“是。”陈铭立刻应下,随即又道,“老板,陆振邦一死,我们追查的线索……彻底断了。”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点。对方显然对陆瑾寒的行事风格极为熟悉,果断舍弃了这枚棋子,掐断了所有可能指向自己的线索。这份狠辣和决断,绝非寻常角色。
陆瑾寒沉默了片刻。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微弱的光线透过玻璃,勾勒出他冷峻侧脸的轮廓,那上面覆盖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断了?”他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残忍而冰冷,“那就把剩下的两个,‘请’到老宅祠堂。通知所有还能喘气的陆家人,天亮之后,我要在祠堂,开宗亲会。”
陈铭心神剧震。开宗亲会?还是在祠堂!这意味着老板不再满足于暗地里的清洗,他要将这场血腥风暴,直接摆到明面上,要用最酷烈的方式,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是!我立刻去办!”陈铭不敢有丝毫迟疑,转身快步离去。
病房门再次关上。
苏晚早已被门口的对话惊醒,她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死了……一个人?”她喃喃道,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尽管她恨极了那些伤害团团的人,但“死亡”如此真实而近距离地发生在所谓的“家人”之间,还是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冲击和寒意。
陆瑾寒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惊惶的脸上。晨曦微光中,她的眼睛显得格外大,也格外脆弱。
“害怕了?”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看着陆瑾寒,看着这个一夜之间似乎变得更加冷酷、更加深不可测的男人。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半面容被晨光照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如同执掌生杀的神魔。
她怕吗?
是的,她怕。怕这吃人的豪门,怕这视人命如草芥的争斗,怕眼前这个男人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掌控力和……毁灭欲。
但当她看向床上终于安稳睡去的团团时,那股支撑着她的恨意与母性再次占据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陆瑾寒的目光:“你……要去做什么?”
陆瑾寒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她散落在颊边、因为汗水和泪水而黏湿的发丝,然后将它们别到她的耳后。
这个突如其来的、近乎温柔的动作,让苏晚浑身一僵,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的指尖在她耳廓短暂停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在这里,守着儿子。”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等我回来。”
他的目光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渊,里面翻涌着太多苏晚看不懂的情绪——有未散的杀意,有决绝的疯狂,还有一丝……或许是她错觉的,托付。
他没有说去做什么,但她知道,那必然是更加血腥、更加残酷的清洗。
他将她和团团留在这看似安全的医院,独自去面对那片豺狼环伺的黑暗。
苏晚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没有感到被掌控的屈辱,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心情。仿佛他们在这绝望的境地里,被强行捆绑在了同一艘船上,面对着共同的风暴。
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却清晰:“好。”
陆瑾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脑海。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了病房门。
门外,晨曦的光芒涌了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迈步而出,没有丝毫迟疑,走向那片属于他的、即将被血与火洗礼的战场。
病房门在苏晚眼前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个孤峭而决绝的背影。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床上的团团,轻轻握住了儿子温热的小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流泪。
因为她知道,眼泪在这种时候,是最无用的东西。
那个男人,已经用他的方式,为她和孩子,撑起了一片染血的天空。
而她,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他回来。
以命相搏的,从来不止他一人。
只是方式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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