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节日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尽,一股更加凛冽的肃杀之气已悄然席卷南北。许时瑾在江南的经营,如同地火运行,终于在春节过后,喷薄而出,迅速公开化、明朗化,也将整个天下的局势推向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一日,江州城外的点将台前人山人海。不仅有江南各地的军政要员、士绅代表,更有无数闻讯赶来的百姓。高台之上,一道身影在顾砚之、以及数位新近归附的将领簇拥下,稳步走出。
他不再是一身布衣,而是换上了玄色劲装,外罩软甲,虽无龙袍加身,但那久居人上的气度与历经磨难后的沉毅威仪,瞬间震慑全场。喧嚣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许时瑾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万民,声音沉浑有力,清晰地传遍四方:
“诸位臣工!江南父老!天下受苦的同胞们!”
“吾,乃先帝嫡子,元启朝太子——许时瑾!”
一语既出,全场哗然!尽管流言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但当他亲口承认,依旧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今日,吾在此,非为彰显身份,而是要为含冤而死的父皇、为被残忍戕害的幼弟时烨、为无数屈死的忠臣良将,向那窃居大宝、弑父杀弟、祸国殃民的逆贼——许时瑜,讨还血债!”
他高高举起一份明黄色的绢帛,阳光下,上面的玉玺印记和先帝私章清晰可见。
“此乃先帝密诏!历数许时瑜结党营私、窥伺神器之罪,嘱朕于危急之时,承继大统,廓清寰宇!”
他声泪俱下,痛陈许时瑜十大罪状,从宫闱秘闻到天下疾苦,字字血泪,句句诛心。最后,他振臂高呼:
“逆贼无道,天怒人怨!今日,吾奉天讨逆,组建‘靖难军’,誓要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给万民一条活路!”
“愿随我讨逆者,共襄义举!”
台下沉寂片刻,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响应:
“愿随殿下讨逆!”
“奉天讨逆!拨乱反正!”
声浪直冲云霄。长期被许时瑜压制、对现状不满的边境将领,不堪暴政早已暗中联络的地方军队,以及经过陈望川旧部及顾砚之门生整编、初具战斗力的流民义军,此刻终于找到了旗帜和核心,如同百川归海,纷纷汇聚到“靖难”的大旗之下。一支以许时瑾为核心,成分复杂却目标一致的强大军事力量——“靖难军”,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大战旋即爆发。靖难军与许时瑜派来的朝廷主力,在绵长的长江沿线展开了惨烈无比的攻防战。
江水为之赤红,浮尸阻塞航道。
许时瑾并未因仇恨而失去理智,他展现出卓越的军事谋略。他并不一味强攻坚固的江北防线,而是运用巧计:
派偏师佯装主力,大张旗鼓攻击重镇采石矶,吸引朝廷守军注意力,实则亲率精锐,夜渡险要的瓜洲渡口,一举突破。
利用檄文和旧日情谊,暗中联络对许时瑜不满的江北守将。一些将领在阵前倒戈,打开城门,引靖难军入城,导致整条防线出现缺口。
发挥陈望川生前打下的基础,派遣精通水性的义军,不断袭扰朝廷的漕运补给线,焚烧粮船,使得江北朝廷大军后勤吃紧,军心浮动。
战报如雪片般飞往京城,却多是城池失守、将领叛降、粮草被劫的噩耗。靖难军在他的指挥下,步步为营,一点点啃噬着朝廷的防线,终于成功突破长江天堑,在北岸建立了稳固的据点,兵锋直指中原!
金銮殿上,龙椅之中的许时瑜,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阴鸷深沉,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暴怒与日益加深的恐慌。
“废物!一群废物!长江天堑,竟然短短时日就被突破!朕养你们何用!”他抓起桌上的战报,狠狠砸向跪伏满地的文武大臣,状若疯癫。
“韩奎呢?他的西北军为何还不动?是不是真想造反?!”他嘶吼着,眼中布满血丝,对柱国大将军的猜忌已达顶点。
“陛下息怒……”有大臣试图劝慰。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许时瑾!他居然真的没死!他就在江北!他要打回来了!”许时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脚下的大地正在寸寸开裂。
许时瑾的“死而复生”和迅猛攻势,彻底击溃了他用血腥手段建立起来的自信。他发现自己竟无真正可用的良将,无稳定军心的良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一步步恶化。
即便是偏远的沈家村,也无法完全隔绝外界的风云激荡。村口的茶棚、田间地头,开始有人低声谈论着南边的“太子爷”起兵了,说要“奉天讨逆”,打回京城去。
“听说了吗?前太子没死,在江南带着大军打过长江了!”
“真的假的?怪不得这两年日子这么难熬,原来是上头坐了个……”说话的人谨慎地指了指天,没敢说下去。
“说是‘奉天讨逆’,要收拾那个……唉,要是真能换个皇帝,说不定这‘平叛饷’就不用交了。”
沈福蹲在田埂上,默默地听着这些议论,手中的锄头久久未动。他想起严五在家时,偶尔流露出的对时局的忧虑,想起他谈及百姓疾苦时那深沉的眼神。再结合这两年的亲身经历,苛捐杂税,官吏如虎,日子确实越来越难。
晚饭时分,桌上依旧是简单的饭菜,气氛却有些不同。沈福扒拉了几口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今儿在村口,听人说……南边,前太子起兵了,说要‘奉天讨逆’……”
王氏和明荷闻言,都停下了筷子,脸上有些茫然。她们是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天下大势,只知道打仗就要死人,就要乱,心里本能地感到害怕。
明荷轻轻搂紧了怀里的淮安,低声道:“打仗……总是不好的。”
只有润生,眼睛亮了一下,他放下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压低声音说:“爹,我听先生讲过,无道昏君,就该有英雄出来‘清君侧’!要是前太子真是好的,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那……那这兵就该起!”
沈福看了儿子一眼,没有斥责,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目光望向门外沉沉的夜色,喃喃道:“这世道,是要变一变了……只是,这变的代价……”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言语里,藏着对某个远行之人的无尽担忧。
明荷低下头,默默咀嚼着饭菜,却味同嚼蜡。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而她的小世界,依旧悬在那一线渺茫的归期上,风雨飘摇。她不懂什么“奉天讨逆”,她只想知道,她的五哥,在这场席卷天下的巨变中,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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