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是那“北边紧急公务”几个字在心头萦绕不去,明荷终究没能完全静下心来。趁着润生回来休息的空档,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润生,你可知……北边近来是出了什么事么?为何需要他……亲自前去?”
润生放下书卷,他虽在士林中有些消息,但涉及这等紧急军国大事,所知也极为有限。他斟酌着语句,宽慰道:“姐,我只隐约听闻似乎是边境有些不宁,具体情形并不清楚。但你不必过于忧心,姐夫……陛下他文韬武略,当年南下起义,那般凶险的境地都能化险为夷,平定北境些许骚乱,定也不在话下。”
“南下起义……”明荷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这是她心底一直刻意回避去细想的一段,只知道个大概轮廓,知道那是血与火铺就的道路。
润生见姐姐似乎想听,便捡了些不那么血腥、更侧重许时瑾谋略与勇武的过程讲了讲,诸如如何突破长江天险,如何策反敌军将领,如何在劣势中扭转战局……即便润生已尽量轻描淡写,明荷听着,依旧觉得惊心动魄,手心不自觉间已攥出了冷汗。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在刀光剑影中纵横捭阖的身影,与记忆中在沈家村劈柴挑水的严五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这一刻,无论她是否愿意承认,一个清晰的认知浮上心头:从前,她的男人是严五,她只需担心他打猎晚归,山中有无野兽;如今,她的男人是皇帝,她需要担心的,是边境的烽火,是朝堂的暗箭,是这万里江山的重量压在他肩头时,可能带来的任何不测。这份担忧,更深,更重,也更无可奈何。
到了第三天,那种莫名的焦灼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清晰。明荷沉默地准备了些香烛供品,对润生说:“今日陪我去趟城外的慈云寺吧。”
润生立刻明白了姐姐的用意,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应下。
慈云寺香火鼎盛,古木参天。明荷并非笃信神佛之人,往日里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一双手。但此刻,当她跪在庄严肃穆的佛像前,看着那悲悯众生的慈容,心中那些无法言说的牵挂与忧虑,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且安放的角落。
她虔诚地叩拜,心中默念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恩怨消解,唯有最简单的四个字——平安归来。
她求了一道平安符,黄色的符纸,朱砂绘就的符文,被折成三角,用红色的丝线小心翼翼封好。她将它紧紧握在掌心,那微薄的纸张,似乎真的能传递给她一丝虚幻的安定感。回去的路上,她特意去买了一个质地细密、可以贴身佩戴的素锦小囊,将那道平安符仔细地放了进去。
回到宅院,她的生活看似与往常无异,依旧操持家务,照料淮安,但一些细微的变化却难以掩饰。
她会比平日更留意街上的动静。每当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的动作总会微微一顿,侧耳倾听,直到那马蹄声远去,才复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偶尔听到院外传来类似宫中侍卫那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她会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院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沉寂。
用膳时,那张许时瑾常坐的位置空着。明荷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掠过那里,看着空荡荡的座椅,她的动作会慢下来,眼神有片刻的游离,仿佛透过那空位,看到了那个时而威严、时而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与无赖的男人。
京城的秋夜,风声渐紧。一旦窗外风声稍大,吹得窗棂作响,明荷便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逐一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哄睡淮安后,她并不像往常那样早早歇下,而是独自坐在灯下,拿起那件为他缝制了一半的中衣。只是,那针线在手中穿梭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常常缝上几针,便会停下来,望着跳动的灯花出神,良久,才仿佛惊醒般,继续手中的动作,那件衣裳的进展便显得异常缓慢。
细心的润生将姐姐这一切微妙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多问,只是变得更加懂事。他会主动分担更多家务,会在课业之余多陪伴淮安,也会在饭后闲聊时,状似随意地提起:“姐,今日听同窗议论,北境局势似乎已有缓和迹象。”或是,“姐夫麾下能人辈出,定能马到成功。”他试图用这些模糊却积极的消息,来宽慰姐姐那颗悬着的心。
明荷听着,只是淡淡点头,并不多言。但润生知道,姐姐是听进去了的。那份深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担忧,因这血脉相连的默契与无声的关怀,似乎也稍稍减轻了一分重量。她将那个装着平安符的素锦小囊,小心翼翼地收在了妆匣的最底层,仿佛也将那份不便与人言的牵挂,深深地藏进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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