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陆子扬一直待在乌江县,根据刘文谦汇总各乡登记的田产纠纷信息,每日清晨便到县衙大堂审案,让百姓旁听,一时间门庭若市。
午后,就带着徐靖晟几人亲自到城郊的田埂间巡查,跟着农户辨认祖坟、老树等田界标记,一时忙的脚不沾地,人都消瘦了一圈。
终于在十天后,乌江县境内八成以上的田产纠纷都得到了妥善处置,被强占的田地归还给了原主,耕者若已种下冬麦的,等麦子收上来给予一定的补偿。新的黄籍、地册也誊写了出来,每日挤在县衙的百姓,等自己拿到新的地契,瞬间红了眼眶,对着陆子扬磕头不止。
陆子扬目送最后一位百姓千恩万谢地离去,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转头对身旁的徐靖晟笑道:“老徐,我让你分发给各县的审案文书,都送到了吧?”
鉴于徐靖晟这个名字有些拗口,叫徐校尉又显得生疏,陆子扬于是直接叫他老徐,听着亲切。
“回禀大人,已经全部送到了,这是各县县令的回函。”徐靖晟木然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从袖中拿出几份文书递了过去。
陆子扬伸手接过,也不急着看,而是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徐,你成亲了吧?”
“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在想,你如果成亲了,你是不是见到你媳妇也板着个脸,半天不说一句话。”陆子扬呵呵笑着打趣道。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徐靖晟却低头沉默了来,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陆子扬瞧见他神色有异,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徐靖晟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大人上次让卑职调查陈敬之是谁举荐的,现在有结果了。”
“谁?”
“左卫大将军枢密副使王仁赡。”
“咦!”陆子扬眉头一皱,满脸诧异,“这不对啊!他掌的是军务,怎会举荐一个县令?况且官家又怎会轻易应允?”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徐靖晟垂目拱手回道。
自己是禁军出身,官家让自己听命于他,虽然这些天相处以来,对他清廉刚正的为人颇为敬服,心中隐隐有亲近之感,但自己终究是领了御前密令,只负责护卫他的安全,朝堂上的人事纠葛、官员举荐的门道,本就不该多问,更不能随意揣测。
陆子扬见他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深知徐靖晟为人刚正守矩,言出有据,因此并未起疑。看来这件事情得靠自己慢慢查了。
不知为何,陆子扬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总感觉事情太顺利了,不仅那些田地物归原主,而且强占田地的人也没有闹事,承诺麦子收上来给予三成的补偿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而且最重要的是本地的士绅大户都没有牵扯进来,审问张慎时,他一口咬定只是收了理正的好处,才让那些百姓来县城讨要说法,而李德贵因为自己占了一些田地才阻止后面的百姓来此,现在已经如数退还,说起来都算不上什么样的重罪。
自己也问过县尉周元朗,但他很多事情并没有参与进来,知道的事情不多,刘文谦一直受到排挤,就更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陆子扬叹了口气,心道,今天自己就要回和州,看来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希望樊若水那边能给自己一个惊喜吧!
就在这时,县丞刘文谦,应该是代理县令走了进来,陆子扬见到他,奇怪道:“刘大人,你不是去乡里去处理一些收尾事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人,下官在取得路上碰上了一件事,下官觉得此事太过重大,所以马不停蹄地的回来禀报。”刘文谦满脸严肃的回道,微微的喘着粗气,像是尽力压抑着怒气。
“什么事?”
“下官带着衙役刚刚走到东平乡,就看见几个壮汉围着一个人一顿拳打脚踢,下官急忙出口制止,那几名壮汉见到下官,就像见到鬼一样,转身就逃,下官觉得奇怪,命人追捕,哪知道这几人拼死反抗,到最后只抓住了一人。”
“下官见被打之人遍体鳞伤,气息微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就马上去了乡里找大夫救治,他醒来之后认出是下官,强忍着伤痛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他是历阳乡的村民,今天刚好到东平乡走亲戚,在路上碰见那几名大汉时,不由地感到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这几人正是在战乱时半夜闯进自己家,杀了自己亲人并放火烧了自己家的强盗,惊怒之下拼命大喊起来,这几人瞬间起了杀心,要不是下官刚好碰到,他恐已命丧黄泉。”
陆子扬也听得满腔怒火,暗道,看来当地的治安确实得好好治理一下了。却不料接着刘文谦怒发冲冠的说道:“下官审问那被抓之人,见他始终一言不发,于是把百姓全都召集起来辨认,没想到还真有一个人认识,这人竟然是吴员外家的护院。”
“什么?”陆子扬顿时大吃一惊,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果然有士绅牵扯进来了,还是杀人的重罪。
突然,陆子扬脑中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就是战乱中的那些盗匪,很有可能是别人假冒的,为的就是逼走百姓,抢占他们手里的田地。
陆子扬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刘文谦的眼睛,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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