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的夜色被战火撕裂成碎片,浓烈的硝烟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整个阵地笼罩其中。
坑道内,潮湿的岩壁不断渗出水珠,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泛着幽光。
岩壁上,斑驳的苔藓和凝结的血渍交织在一起。
秦当归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潮湿冰冷,指尖传来断断续续的震颤,那是头顶美军轰炸机群在疯狂犁地。
每一次震颤,都仿佛是死神在叩击着坑道的大门。
“第七个了!”卫生员小崔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军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此刻,他正死死按住墙角一名抽搐的战士。
那战士双眼圆睁,眼球暴突,仿佛要从眼眶中挣脱出来,他的手指在岩壁上拼命地抠着,指甲早已破碎,鲜血顺着岩壁缓缓流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墙...墙在挤过来...”战士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被无形的怪物紧紧束缚。
白术迅速解下腰间的艾草包,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布满伤痕的脸上似乎过早写满了沧桑。
突然,他扯开嗓子,唱起了那诡异的跳大神调子,声音在坑道内回荡:“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祝由,万病消亡!”
随着歌声,他手持银针,动作娴熟而沉稳,准确地扎向战士耳后的安眠穴。
银针尾部缠着的红布条在煤油灯下轻轻晃动,投下一道道诡异的残影。
秦当归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在他的回忆里,父亲也曾跳过类似的大神调子治病,只是儿时的记忆模糊了许多,如今再见却难以置信,甚是怀念。
然而,奇迹却真的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抽搐的战士,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我要出去...我要看太阳...”声音微弱而又充满渴望,仿佛在黑暗中寻找着一丝光明。
“傻愣着干啥?”白术猛地一脚撩到当归的屁股上,眼神中带着焦急,“把《千金方》撕了糊墙!”
当归满脸肉疼:“那可是珍贵的医书啊!”
白术见状,压低了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神秘:“书页夹层有朱砂,能镇神魂!”
就在这时,坑道深处飘来一股诡异的肉香。
炊事班长老李正用缴获的美军钢盔煮皮带,他的脸上满是煤灰,眼神却依然坚定。
突然,他抄起铁勺用力敲打着锅,大声喊道:“开饭咯!热乎的牛皮冻,管够!”
战士们听到喊声,纷纷围了上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笑声在坑道内回荡。
然而,这份短暂的欢乐很快被打破。
一个新兵舔完钢盔后,突然僵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幽闭症犯了!”当归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迅速掏出银针,想要扎进新兵紧绷的肌肉,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情况万分危急,新兵的脸色越来越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千钧一发之际,当归急中生智,脑海中突然闪过记忆中父亲常唱的旋律,他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
奇迹再次降临!那新兵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开始跟着调子打拍子,痉挛的手指也慢慢松开。
更令人惊讶的是,整条坑道的战士都被这歌声感染,纷纷跟着哼了起来。
虽然这首歌在这个时代还未诞生,但此刻,它却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坑道内的恐惧与绝望。
歌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震得顶壁的土渣簌簌直落。
“这歌带劲!和主席一样有力!”赵团长从地图堆里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比咱的冲锋号还提气!”
然而,当归却盯着白术后颈,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白术哼歌时,衣领下滑露出的胎记,竟跟自己背上那伤痕形状一模一样!
子夜时分,空袭再次来临,这次却格外蹊跷。往常轰炸半小时就会停止,今夜却足足持续了四十来分钟。
坑道内的情况变得愈发危急,开始不断渗水,存粮的岩洞也塌了半边。
积水在坑道内蔓延,战士们的鞋子早已被泡得发胀。
“不对劲!”白术蘸着渗水,在岩壁画起了卦,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坎上艮下,水山蹇卦...美军在找地脉!”话音未落,坑道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整个大地都要翻转过来。
存放药材的木箱哗啦一声散架,珍贵的药材散落一地。
当归心急如焚,扑过去抢救雷火针。
而白术却神情恍惚,开始默默数起身上的伤疤:“一、二...九道!九九归一啊...”
“您大腿和后腰还有五道!”话一出口,当归就后悔了——现在的白术后腰明明光滑完好!
现代记忆一晃而过,父亲中风后,当归为父亲洗澡时,曾刻意数了疤痕的数量,一共14道,和父亲常提起的战斗情境,十分符合。
“运输队员马上到达11号洞口,卫生员去接应一下。”坑道外部蜿蜒地传进来命令。
白术和当归拎着药箱,摸着坑道壁,徐徐往11号洞口移动。
刚到洞口,负责守卫的战士,回头用眼神指了指洞口前方,当归瞄见运输员扑倒在距离洞口5米远的坑道里,背上的大水壶被子弹击穿,正汩汩往外流淌,他脸贴着地面,血液顺着帽子带滴落。
此时,几架飞机掠过,一组炮轰,紧接着是一轮扫射,地面滚滚烟火尘埃,
“我去把他拉进来!”白术攥紧拳头锤着洞壁,双腿一弹,跳出坑道,飞扑向运输员。
“卧倒匍匐,小心脑袋!”当归挡不住他。
白术滑滚到运输员旁,伸手探了下鼻息,掏出绷带,缠绕头部几圈,后翻转侧位,解下水壶绑在身上。
正想拉拽上来,敌军飞机又重新盘旋回来,开始新的一轮投弹扫射,当归刚要探出头,又被炸回坑道,铺满一头的泥石。
白术双手勾住战士的下肋,双肩下沉,咬着牙齿,双脚立蹬土坑斜面,随着簌簌滚落的泥沙,两人像叠罗汉一样蹦出战壕,朝着洞口摆渡。
当归和另个战士趁着尘烟滑下接应,把两个罗汉一同抛进了坑洞。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气浪瞬间掀翻了煤油灯,整个坑道陷入一片黑暗。
机枪子弹如雨点般穿透岩壁,无情地射向众人。
侧躺的白术躲避不及,大腿爆开血花,溅花了黝黑的脸,嘴里来不及哼哼,便晕了。
“白术!”当归大喊一声,纵身扑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发子弹贯穿了他的肩胛。
在剧痛袭来的瞬间,当归忽然看清了弹道轨迹——这分明是替父亲挡下了本该命中要害的四枪!
当归忍着剧痛,检查白术的伤情,掏出纱布及时止血。
子弹入口只有铜钱大小,穿透大腿的后出口,却撕开了碗口大的创面——这伤口,竟跟他记忆中的旧伤分毫不差!
当归环看一众人,都没受大伤,心咯噔放下,剧痛袭来,头一歪,趴在了白术身上……
撤离的担架在狭窄的坑道里艰难穿行,沿途的战士们默默递来自己珍藏的物件:半块压缩饼干,那是战士们舍不得吃,留了许久的珍贵食物;带弹孔的军用水壶,见证了无数次战斗的洗礼;甚至是从未舍得用的磺胺粉,在那个药品极度匮乏的年代,比金子还要珍贵。
“使不得...…”白术虚弱地摆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一个独臂战士却坚决地将这些物件塞进他的怀抱。
那战士指着岩壁上新刻的《千金方》段落,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昨夜糊墙的书页,救了我兄弟的命...…”
当归趴在担架上,强忍着伤痛,再次默数着父亲的新伤。
九道旧疤添上五处新伤,正好凑成十四道——这与他为中风后的父亲洗澡时亲数的数字完全相同!
他忽然发现,父亲正偷偷摸着后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蜿蜒如地脉的伤痕。
“看路!”抬担架的战士突然大喊。
前方坑道口,久违的天光透了进来,仿佛是希望的曙光。
然而,二十米厚的防护层外,美军正在焚烧带鼠疫菌的尸体。
滚滚浓烟中,灰烬如同黑雪般飘落,却在坑道口三尺外诡异地转向——那里,埋着白术用雷火针布下的北斗驱瘟阵。
当归摸向针盒,指尖再次传来跨越时空的震颤。
七十年前的银针与未来的x光片,在漫天毒雪中达成某种神秘的天道循环。
而这其中隐藏的秘密,仿佛一团迷雾,笼罩在当归心头,等待着他去探寻......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赤脚走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