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暴雨连着下了三天,红星水库的水位涨得吓人,浑浊的水面打着旋儿,漂着枯枝烂叶。
雨一停,公社就组织人手去清理水库边淤积的杂物。
秦当归和秦白术都在劳动队伍里,拿着长竹竿和铁钩,负责打捞近岸的漂浮物。
空气又湿又闷,带着水腥和腐叶的气味。
几个半大小子在水边摸鱼,突然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回跑:“死人!水里泡着死人!”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纷纷往水边挤,又被民兵呵斥着退后。
水库中央,一具肿胀发白的尸体浮浮沉沉,随着波浪慢慢朝岸边荡过来,看那破烂的绿军装和长头发。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随风散开,有人当场就吐了。
“都别动!保护现场!等公社和公安来处理!” 民兵队长高声喊着,脸色发白,指挥人拉起警戒线。
水面那尸体周围,已经开始聚集一些翻着白肚皮的小鱼。
秦当归捂着鼻子,眼睛却盯着那具浮尸和周围浑浊的水面,又看了看上游还在不断流入水库的、带着黄泥的溪水。
他弯腰,从脚边揪了几根刚被雨水冲刷过的松树枝,叶子油绿,带着浓郁的松油气味。
他像是无意识地搓揉着那些松针,绿色的汁液沾了他一手。
“看啥看?晦气!离远点!” 旁边有人拉他。
当归嘟囔着:“这水…怕是喝不得了…一股子瘟气…” 他甩甩手上的松针汁,趁人不注意,把手里揉烂的那把松针,远远地抛进了水库上游还在汇入的溪流入口处。
松针打着旋,很快沉入浑浊的水中。
消息传到公社,领导也慌了。
水库是附近几个村子的饮用水源,这泡了死人,要是引发瘟疫可是大事。
立刻下令:组织人手,尽快把尸体捞上来,还要清理水库!
秦白术立刻站出来,声音沉稳有力:“领导,这水库必须彻底清理!深挖洞广积粮,也要清除一切毒害人民的隐患!我建议,组织人手,把水库底的淤泥也清理一遍,彻底消除污染源!这是对革命群众健康负责!”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字字都敲在领导的担心上。
领导正愁没法子,一听立刻同意:“好!秦白术同志觉悟高!就由你带头,组织人手清淤!一定要彻底!”
清淤的队伍很快组织起来,负责后勤的白术是总指挥。
他要求所有人穿上高帮雨鞋,戴上手套,还弄来些生石灰,撒在岸边和清理出来的淤泥周围“消毒”。
他亲自站在齐膝深的淤泥里,指挥大家把黑臭的淤泥一锹一锹挖起来,堆到岸边指定地点晾晒。
他的眼睛像鹰一样,仔细扫过每一锹挖上来的淤泥。
当归也被安排去清理淤泥。
他闷头干活,手里铁锨却像是长了眼睛,专往那些颜色发黑、气味格外腥臭的地方挖。
他一锹下去,挖起一大块黑得发亮、粘稠如膏的淤泥,凑近了闻,除了恶臭,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特殊的土腥气。
他动作不停,把这锹淤泥甩到晾晒堆的某个角落,铁锨看似无意地在上面做了个不显眼的标记。
几天后,清淤工作结束,尸体也处理了。
但水库的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喝,村里开始有人拉肚子,说是心里膈应,觉得水不干净。
这天夜里,当归悄无声息地溜到晾晒淤泥的场地。
借着月光,他找到那堆做了标记的黑泥。
经过几天暴晒,泥块干裂发硬,那股特殊的土腥气更明显了。
他快速敲下几块干硬的泥膏,用破布包好揣进怀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术也出现在晾晒场另一头。
他像是夜巡,手里拿着根棍子,这里戳戳,那里看看。
最后,他也停在那堆标记过的黑泥前,蹲下身,掰下一小块干泥,放在鼻尖下久久地嗅着,然后又用手指碾碎,仔细看着里面的成分。
月光照在他半明半暗的脸上,眉头紧锁。
几天后,村里拉肚子的人多了几个。
赤脚医生没了主意。
当归“恰好”路过,拿出几块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捣碎了,兑上水,让病人喝那浑浊的泥水:“试试这个,老辈人传的‘地浆水’,镇恶泻…”
病人将信将疑喝下,腹泻竟真的慢慢止住了。
另一边,白术找到民兵队长,一脸严肃:“清理水库时,我发现有些底泥含有特殊矿物质,可能能吸附毒物。我弄了点回来研究,或许能制成简单的解毒粉,预防万一。”
队长看着白术手里那包研成细粉的黑褐色粉末,将信将疑:“这黑泥粉…能行?”
“实践出真知。可以先在牲口身上试试。” 白术语气笃定。
两人在不同的地方,用着同一种来自水库底、浸泡过尸体的黑泥,以不同的名目,做着类似的事情。
夜色深沉,水库的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倒映着稀疏的星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被挖走一角的黑泥堆,沉默地记录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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