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没安稳几天,县卫生局的小王又骑他那辆叮铃哐啷的自行车来了。这次他脸上没往常那么急,反倒带着点严肃和好奇:“秦医师,白术哥,省里搞了个‘中医现代化研究’,专门要查咱们这儿常用的老药方子,头一个就点了白术哥治消渴症的‘益气滋阴汤’。”
他递过来一张盖着红戳的纸,上面写得文绉绉的,大意是要用“双盲随机对照试验”验证药方。
当归一看就皱眉头——他是很是清楚这套西医的规矩有多死板,对中医有多绞杀!中医看病讲究因人而异,同一个方子给不同人得加减药材,哪能像检验机器零件似的套标准?
白术拿着纸翻来覆去看,眼睛拧巴不已:“啥叫‘双盲’?啥叫‘随机’?治病对症就行,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他行医半辈子,靠的就是望闻问切,现在要把用了几十年的方子拿去“验”,心里老大不乐意。
小王赶紧解释:“白术哥,这是上面的意思,说要让中医走出去,就得按国际上认的法子证明有效。省医学院的专家过几天就来。”
没几天,专家真来了。带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高教授,戴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溜光,身后跟着几个拿表格和仪器的年轻人。
高教授客客气气的,但眼神里带着点不信。他转了圈诊所,问了问当归和白术的行医经历,就开始讲他的“试验规矩”:“要找六十个消渴症病人,随机分成两组。一组喝你们的药方(实验组),另一组喝长得、味儿都一样但没药效的水(对照组)。病人和观察的医生都不知道谁喝的是真药,这叫‘双盲’。过段时间查血糖、尿糖,算数据,才能证明药方有用。”
当归听着心里发凉——这完全不管中医的辨证论治啊!而且让病人喝没药效的水,也太不地道了。他刚想解释:“高教授,消渴症分上中下三消,用药不一样,您这么一刀切……”
高教授扶了扶眼镜打断他:“老秦同志,科学讲标准。不这么做,怎么排除心理作用?你们那点个人经验,没对照,说服力不够。”他嘴角还撇了下,“连这都接受不了,那‘疗效’怕是要打问号。”
这话一出来,诊所里气氛瞬间僵了。白术眼神坚毅,脸色却黑沉得如锅底。
当归正想再争,说点“真实世界研究”这种更适合中医的法子,白术突然“腾”地站起来。他走到高教授面前,虽然背有点小驼,但当年在战场上练出的气势还在。高教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你、你要干啥?”
白术没理他的慌,直接走过旁边的诊床,撸起一位躺着艾灸的老爷子左边袖子,露出满是伤疤和老年斑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高教授,你说的大道理我不懂,也不全信,但我信我的医术!我这方子治消渴,这位病友喝了两年!他年轻时打仗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病,后来行医累得更重,如今全靠这方子调,现在血糖稳得很,眼不花脚不烂,还能上山采药!”
他往前凑了凑,几乎贴到高教授脸前:“你要‘对照组’?要看出吃药和不吃药的区别?行!我秦白术就是现成的对照!我这的病人就是证据!你那机器测的数,能比我这活生生的人、比三十年光阴更实在?你要是还不信,把你那‘安慰剂’拿来,我停我的药,喝你的假药,咱试试我这的老骨头撑不撑得住!”
这话跟炸雷似的,所有人都傻了。高教授脸煞白,张着嘴说不出话,他带的年轻人也你看我我看你,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诊所门口突然吵吵嚷嚷进来一群人,打头的是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身后跟着四五个中年男女。
老爷子一看见白术就激动地喊:“秦大夫!您可别犯傻啊!”
原来这老爷子是几年前白术用“益气滋阴汤”治好的消渴症病人,今天听说省里专家来“考”药方,特意带着全家过来。
“高教授,我当年血糖都快飙到天上去了,眼都快瞎了,是秦大夫的方子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几年来我一直按他说的调,现在啥毛病没有。您要验方子,算我一个!我不用安慰剂,我就喝真药,让您看看效果!”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附和,有说自己家人被治好的,有说白术医德多好的,一下子把高教授围在了中间。
高教授正懵着,他带来的一个年轻助手突然小声说:“高老师,我、我奶奶也是消渴症,去年找秦老先生看过,喝了方子之后血糖真的降下来了……我之前没敢说。”这话一出,高教授更愣住了。
那助手红着脸继续说:“我奶奶说秦老先生的方子跟医院开的药不一样,喝着舒服,而且不用天天扎针测血糖,慢慢就稳了。我当时还觉得是心理作用,现在看秦老先生自己的情况,还有这么多病人……”
现场静了好一会儿,高教授才缓过神,语气软了下来:“秦老先生,您别激动,您的情况是很好的参考,您的提议不符合伦理,不能让您冒险。”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当归说:“看来中医药的验证方法得再商量,或许可以多看看长期的疗效和病人的感受。”
最后,试验没按高教授原计划来。在当归协调和白术的硬气表态下,专家组改了主意,更多看实际临床效果。虽然离“科学验证”还有距离,但总算给老药方的评价开了个贴合实际的口子。
高教授走的时候,特意给白术鞠了个躬:“秦老先生,是我狭隘了,中医的门道,比我想的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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