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印的余波,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那方“万民印”崩碎成的金色光点,并未完全消散于无形。它们像是失去了目标的萤火,在京城上空茫然飘荡了片刻,最终,竟化作了一场细碎的金色光雨,簌簌落下,无声地融入了脚下的土地,融入了街头巷尾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凡人体内,甚至融入了那些低阶修士的丹田。
没有带来力量的暴涨,也没有引发什么异象。只是让人觉得,身体似乎轻快了一丝,呼吸顺畅了一点,连带着之前因天威而战栗的心神,也莫名安定了几分。
这算什么?天道赐福?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说……这玩意儿碎了,其中蕴含的、最本源的“生”之气息,反而还于天地众生了吗?
我站在院中,任由几片冰凉的光雨落在脸上,感受着体内几乎被掏空的虚弱,和信仰池因刚才那逆天一斩而微微沸腾的光液。胸口那空落处,依旧冰凉,却仿佛有什么一直紧绷着的东西,悄然松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天罚降临,没有雷霆震怒。天空澄澈如洗,仿佛刚才那煌煌天威、那欲要加冕的巨印,都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我拒受“万民印”,甚至亲手将其斩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比之前任何流言都快上十倍的速度,席卷了天下。
引起的震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旧派残余势力彻底失声,连最后一点“天道不容”的借口都显得苍白可笑——不是天道不容她,是她……不屑于天道的认可!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千百年来固有的认知。
民间在短暂的震惊后,反而涌现出更多狂热的崇拜。在百姓简单朴素的观念里,连老天爷给的“皇帝”名分都不要的人,那才是真正超脱物外、一心只为他们的“活神仙”!
“女战神连天授的共主都不当,那是真看不上虚名,实打实为咱们好啊!”
茶楼酒肆里,类似的议论沸反盈天。信仰池中的光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提纯,那股暖流汹涌澎湃,几乎要溢出池子,疯狂滋养着我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神魂。碎印带来的虚弱感,竟被这股庞大的信仰之力飞速弥补着。
修真界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无数神识在京城上空小心翼翼地交织、探查,最终又悻悻退去。他们看不透,也猜不透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这是新历元年的第一场雪,不大,细碎的雪沫子随风飘洒,落在王府庭院那株老梅树的枯枝上,积了薄薄一层。
夜无珩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踏雪而来,脚步无声。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在温暖的室内凝成淡淡的霜雾。他没去看那株梅树,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深邃难辨。
我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飘飞的雪沫。信仰之力的滋养让我恢复得很快,但精神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却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和。
“碎了?”他开口,声音比窗外的风雪更冷沉。
“嗯。”我啜了口茶,应了一声。
“为什么?”他问。这个问题,恐怕是现在天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我放下茶杯,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在雪夜中显得格外温暖,勾勒出人间烟火的轮廓。
“那玩意儿,太重。”我语气没什么起伏,“戴上了,就得按它的规矩来。敬天,法祖,牧民……一套套的,麻烦。”
我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他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眸:“我这个人,野惯了。受不得那么大的规矩。更何况……”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我的路,是我自己一刀一剑杀出来的,不是谁赐的。它早不赐,晚不赐,偏偏这个时候来赐,无非是看我势大,压不住了,想给我套个笼头。这笼头,我不要。”
夜无珩沉默地看着我,许久,才缓缓道:“你可知,碎印拒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把它也得罪狠了呗。”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还能意味着什么?它还能降下更狠的天罚劈死我不成?真要能劈,在我动轮回井的时候它就劈了。”
我重新看向窗外的雪和灯火,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飞升是别人的路。通道我给它修好了,谁爱去谁去。”
我抬起手,接住几片从窗缝飘进来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融化,留下冰凉的湿意。
“我啊,就要这点人间烟火。”
声音落下,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还有窗外细微的风雪声。
夜无珩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如同沉默的山岳。我不知道他是否理解,或者说,他那样的人,是否能理解这种“不要”背后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几乎听不见,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人间烟火……”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
然后,他转身,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风雪夜色中,没有再说一个字。
我独自坐在榻上,掌心那点雪水早已蒸发,只留下淡淡的凉意。
碎印之后,天道似乎真的“低头”了。不再有异象,不再有威压,甚至连之前那种隐隐的、被窥视、被标记为“异数”的感觉,都淡去了不少。
它默认了我的存在,默认了“新道”的流传,默认了我对这“人间烟火”的贪恋。
但这“低头”,是真心妥协,还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我感受着体内信仰池那几乎满溢的、温暖而庞大的力量,以及胸口那依旧空落、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缓慢滋生的奇异感觉。
力量在恢复,甚至在增长。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碎掉的,不仅仅是“万民印”。
或许,还有我与这天地、与那冥冥规则之间,最后的一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
接下来的路,是更自在,还是……更凶险?
我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白雾氤氲中,闭上了眼。
风波暂平。
但真正的抉择,于我,于这天下,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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