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咔嚓”轻响,仿佛不是响在天空,而是直接敲在了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煌煌天威,承天授命的“万民印”,就这么……碎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崩坏的乱流,只有那方巨印虚影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在一道道呆滞目光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崩解、消散,化作漫天飘零的金色光雨。
光雨簌簌落下,没有带来任何力量加持,只是无声地融入土地,融入街巷间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凡人体内,融入那些低阶修士近乎枯竭的丹田。像是一场迟来的甘霖,润物无声,抚平了因天威而战栗的心神,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安定与轻快。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还是这破印碎了,里面那点最本源的东西,反而便宜了这天地众生?
我站在庭院中央,任由几片冰凉的光雨落在眉梢,感受着体内近乎被抽空的虚脱感。刚才那逆天一指,几乎榨干了混沌灵根和信仰池积攒的大半力量,脑袋里跟有无数小锤在敲,突突地疼。但奇怪的是,胸口那处一直空落落、漏风的地方,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块无形的大石,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被什么东西隐隐标记束缚的憋闷感,竟松快了不少。
天空澄澈如洗,威压散尽,仿佛刚才那欲要加冕的煌煌景象,只是所有人的一场集体癔症。
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不是幻觉。
我,凤轻尘,亲手碎了天道赐下的“万民印”。
消息像滚油泼进了冰水里,炸得天下失声。
旧派那些残余的老古董们,最后一点“天道不容”的遮羞布被扯得稀烂,连私下里的咒骂都显得底气不足——不是天道不认她,是她压根不稀罕天道的认可!这简直劈碎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民间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狂热的浪潮。在老百姓简单朴素的逻辑里,连老天爷塞过来的“共主”之位都敢一巴掌拍碎的人,那不是装清高,是真看不上!是实实在在为他们谋福祉、不图虚名的“真神”!
“娘娘连天授的位子都不要,那是真一心为咱们啊!”
市井街坊,类似的议论甚嚣尘上。信仰池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光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沸腾、暴涨、提纯,那股汹涌的暖流蛮横地冲刷着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神魂,碎印带来的透支感竟被飞速弥补,甚至……推动着某种界限在松动。
修真界则陷入了一种难言的静默。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神识在京城上空小心翼翼地触碰、交流,最终又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潮水般退去。他们看不懂了。
几天后的一个雪夜,细碎的雪沫子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庭院。
夜无珩来了。
他披着一身寒气,玄衣墨发,踏雪无痕。进了屋,带进一股凛冽的风雪气息,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
我正窝在窗边的软榻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被雪色映得微亮的夜空。信仰之力的滋养让我恢复得很快,但精神上那种与天相争后的倦怠,却需要点时间慢慢消化。
“碎了?”他开口,声音比窗外的风雪更沉。
“嗯。”我吹开茶沫,应了一声。
“为何?”他问得简短。这恐怕是当下盘旋在无数人心头的疑问。
我放下茶杯,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京城的灯火在雪夜中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温暖,却也遥远。
“那东西,硌应。”我语气没什么起伏,“戴上了,就得端着,敬这个罚那个,一套套规矩下来,麻烦透顶。”
我顿了顿,侧过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我这条路,是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轮回井前走过一遭换来的。不是谁赏的。它早不赏,晚不赏,偏偏这时候来赏,不就是看我现在势大,想给我套个嚼子么?”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这嚼子,我不戴。”
夜无珩沉默地看着我,许久,才缓缓道:“碎印拒天,可知后果?”
“后果?”我嗤笑一声,“顶多把它得罪得更狠点呗。它还能怎样?降下九霄神雷把我劈得魂飞魄散?它要真有这本事,在我动轮回井的时候早干了。”
视线重新投向窗外的雪与灯火,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意味:“飞升是别人的阳关道。通道我给它修好了,谁爱走谁走。”
伸出手,接住几片从窗隙钻进来的雪花,看着它们迅速在掌心融化,留下冰凉的湿意。
“我啊,就要眼前这点人间烟火。”
话音落下,室内只剩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窗外细碎的风雪声。
夜无珩没再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这种“不要”背后,那点不愿被任何东西束缚的、近乎偏执的倔强。
过了不知多久,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哼笑。
“人间烟火……”他重复了一遍,语调难以捉摸。
随后,他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更深的夜色与风雪中,再无一言。
我独自靠在榻上,掌心那点雪水早已蒸干,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碎印之后,天道似乎真的“低头”了。异象不再,威压不存,连之前那种如芒在背、被标记为“异数”的窥伺感,也淡了许多。
它默认了我的存在,默认了“新道”的流传,默认了我对这点“人间烟火”的贪恋。
但这“低头”,是无可奈何的妥协,还是……另一场风暴来临前,压抑的平静?
我感受着体内信仰池那满溢的、温暖而庞大的力量,以及胸口空落处,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冰层下悄然萌动的奇异感觉。
力量在恢复,在攀升。
可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从碎印那一刻起,就彻底不同了。
碎掉的,不只是一方“万民印”。
或许,还有我与这方天地、与那冥冥规则之间,最后一层心照不宣的、虚伪的遮羞布。
接下来的路,是海阔天空,还是……步步杀机?
望着窗外愈加密集的雪花,我轻轻吁出一口气,在白雾缭绕中,闭上了眼。
风波看似暂平。
但真正的抉择,于我,于夜无珩,于这天下苍生,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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