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卿将羊皮纸铺开在赏月台的石桌上，月光透过松枝洒下来，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符号。掌镜使留下的路线图果然精准，不仅标注了藏粮点的位置，还在旁边注上了看守人的弱点——“镜”字点的掌镜使怕铜钱镖，“梅”字点的护法惧明火，“影”字点的头领最忌笛声……
“这掌镜使，倒像是莲教的叛徒。”顾衍之捏着个刚从“月”字点缴获的莲教令牌，上面刻着朵扭曲的莲花，“连自家兄弟的软肋都摸得这么清。”
沈少卿指尖划过“影”字旁边的批注——“闻笛则乱”，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提过，莲教早年有位擅长吹笛的护法，因与教主理念不合被逐，难道就是这“影”字点的头领？
“秦伯说，‘影’字点在断魂崖，那里是莲教的老巢之一，防守最严。”沈少卿将羊皮纸折好，塞进怀里，“掌镜使标注说，那里的机关需要两人配合才能破解，得找个熟悉机关术的人同行。”
“我认识个人。”顾衍之眼睛一亮，“城西的柳木匠，据说祖上是给皇家造宫殿的，机关术出神入化，就是脾气怪了点，只认木头不认人。”
次日午后，两人在堆满木屑的木匠铺里找到了柳木匠。老头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榫卯构件较劲，见他们进来，头也没抬：“打家具去别家，我这只修古物。”
“我们想请您去断魂崖，破解些机关。”沈少卿递过块从“月”字点拆下来的机关零件——那是个黄铜制的雀鸟，翅膀能随着齿轮转动开合。
柳木匠的目光立刻被雀鸟吸引，接过来看了半晌，忽然道：“这是‘百鸟朝凤’阵的核心零件，你们从哪弄来的？”
“莲教的藏粮点。”顾衍之直言，“他们用机关阵守护粮仓，我们需要您帮忙破阵。”
柳木匠摩挲着雀鸟的羽翼，忽然冷笑：“莲教？二十年前，他们抢了我师父的机关图，害死了他，这笔账还没算呢！”他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地址在哪？现在就走！”
断魂崖果然名不虚传，崖壁陡峭，怪石嶙峋，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栈道通向崖顶。柳木匠趴在栈道边，用放大镜查看石壁上的纹路：“这是‘八卦锁’，每块石头都对应一个卦象，动错一块就会触发滚石阵。”
他从背篓里掏出个罗盘，又拿出几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东边第三块石头是‘巽’位，得先移开它。”
沈少卿依言上前，刚要动手，却被柳木匠喝止：“等等！这石头后面有暗簧，得用桃木楔子卡住！”他递过个刻着符咒的木楔，“我师父说过，莲教的机关都淬了毒，碰之前先用桃木镇住。”
沈少卿将木楔钉进石缝，果然听见“咔哒”一声轻响，石头应声移开，露出后面的凹槽。柳木匠探头一看，里面是个青铜转盘：“转三圈逆，两圈顺，记住了，错半圈都不行。”
三人小心翼翼地破解着沿途的机关，柳木匠的师父曾是莲教的机关师，对他们的路数了如指掌，那些看似复杂的阵法，在他眼里不过是些拙劣的模仿。
行至崖顶，一座石屋赫然出现在眼前，门口挂着块黑布，上面绣着个巨大的“影”字。沈少卿摸出铜镜照了照，石屋的轮廓在镜中泛着浓重的黑气，唯有屋顶的烟囱是清亮的——那里是通风口。
“里面有人。”顾衍之压低声音，指了指石屋的窗缝，“有烛火晃动。”
柳木匠从背篓里掏出个木雕的鸽子，上了弦，往窗缝里一塞，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来几声闷响，随即归于沉寂。
“搞定，迷晕了。”柳木匠拍了拍手，“我这‘木鸽传迷’，比你们的刀剑管用。”
推开门，石屋里果然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莲教徒，正中央的石台上，堆着小山似的粮食，旁边还放着个巨大的皮影戏箱。沈少卿注意到，戏箱上刻着朵莲花，与母亲遗物里的那枚梅花镖纹路隐隐相合。
“这是……”他走近掀开箱盖，里面竟不是皮影，而是一堆机关木偶，每个木偶的脸都栩栩如生，细看之下，竟与朝中几位大臣长得一模一样。
“是‘影傀儡’！”柳木匠脸色骤变，“我师父就是因为不肯帮莲教做这个，才被害死的！他们能用丝线操控木偶，模仿旁人的言行，祸乱朝纲！”
沈少卿拿起一个刻着“王”字的木偶，那是户部王尚书的模样。他忽然想起，上个月王尚书突然在朝堂上弹劾好友李御史，言辞激烈，事后却对自己的行为毫无记忆——难道是被这傀儡暗算了？
“这里有笛声！”顾衍之忽然指向石屋角落，那里有个正在转动的风车，风车轴上系着根细线，连着个小巧的笛哨，风吹过就会发出呜咽般的笛声。
柳木匠恍然大悟：“难怪掌镜使说‘闻笛则乱’，这笛声能干扰人的心神，让傀儡更容易操控！”
沈少卿望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木偶，忽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要销毁所有机关图——她早就料到莲教会用这种阴毒的手段。他摸出母亲留下的那支梅花镖，镖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轻轻划过木偶的脸，竟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走吧，把这些傀儡带回府，或许能找出被操控的大臣名单。”沈少卿将木偶收进箱子，“柳师傅，多谢您帮忙。”
柳木匠摆摆手，正盯着石屋墙角的一幅壁画出神——那上面画着个女子，正用笛子吹奏，周围的人影都随着笛声起舞，“这画上的人……像我师父提过的‘笛娘’，据说她的笛声能解‘影傀儡’的控制，难道真有其人？”
沈少卿心中一动，母亲的日记里，确实夹着片干枯的笛膜，上面写着“月下笛，醒魂音”。
“或许吧。”他笑了笑，抬头望向崖顶的月亮，月光正好落在那支梅花镖上，映出细碎的光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归途的栈道上，柳木匠还在念叨着机关术的精妙，顾衍之则在清点缴获的粮册。沈少卿抱着那箱傀儡，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镖身，忽然觉得，那些隐藏在月光下的秘密，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就像这断魂崖的轮廓，在月色中渐渐清晰。
而他要做的，就是带着母亲留下的线索，一步步揭开这些秘密，让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诡诈与阴谋，都暴露在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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