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墨。
魔宫里死寂一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魔物的嘶鸣,更添阴森。
云芷缩在床角,耳朵竖得尖尖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心在腔子里跳得厉害,咚咚咚,像擂鼓,震得她手脚发麻。
她在等。等那个琉璃说过的,守卫换防的短暂空隙。寅时。
脚边藏着那个小布包,硬邦邦的干粮硌着腿。那件旧衣服也叠好了塞在怀里,凉凉的。
她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试图让自己冷静点。没用。手心里全是冷汗,黏腻腻的。
这些天偷偷摸摸的准备,那些提心吊胆的观察,那些夜里对着水面划拉路线的专注,都是为了这一刻。
怕吗?
怕得要死。
但更怕留在这里,当个随时可能被碾死的替身。
她轻轻动了动脚踝,锁链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冰凉刺骨。这些天她偷偷用那点可怜的灵气去试探它,像蚂蚁啃石头,效果微乎其微。但好像……对那种被吸附的感觉,稍微习惯了一点点?也许只是心理作用。
寅时到了。
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混杂着低低的交谈,很快又远去了,留下一段更深的寂静。
就是现在!
云芷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溜到门边。
门,依旧打不开。但她这些天发现,靠近门轴下方的地毯,有一小块颜色略深,像是经常被什么浸湿。她之前偷偷用指甲抠过,那里的石板,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蹲下身,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从发髻里摸出一根磨尖了的、平时用来别头发的细簪子。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工具”。
颤抖着手,将簪子尖端小心翼翼地插进那条缝隙,轻轻撬动。
嘎达。
一声极轻微,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门板似乎松动了一丝丝。她屏住呼吸,用手抵着门,用力一推!
门,竟然被她推开了一条窄缝!刚好够她侧身挤出去!
成功了!
狂喜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冲得她头晕眼花。她不敢耽搁,立刻侧身,像一尾鱼,滑出了望舒殿。
外面是一条幽深的长廊,墙壁上嵌着发光的绿石,光线惨淡,照得人脸发青。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魔气,呛得她喉咙发痒。她强忍着,背贴着冰冷的墙壁,警惕地四下张望。
空无一人。
按照她这些天在脑海里推演了无数遍的路线,她应该往右走,穿过这条长廊,绕过一个小花园,再沿着一条废弃的甬道,就能接近魔宫外围的结界薄弱处。
她猫着腰,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墙根的阴影往前跑。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石板上,没有一点声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长廊,花园,废弃的甬道……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她甚至能感觉到,远处那道巨大的、散发着微弱波动的结界光幕,越来越近了!那光幕是暗紫色的,像垂天的纱幔,隔绝了内外。光幕后面,就是魔宫之外的世界!虽然依旧危险,但至少……是自由的可能!
希望像野火一样在她心里烧起来,烧得她眼睛发亮,脚步更快了。
只要……只要再穿过前面那片乱石堆,就能碰到结界了!她记得琉璃说过,那里因为魔气紊乱,结界相对薄弱一些!
她冲进乱石堆,嶙峋的怪石投下扭曲的阴影,像张牙舞爪的鬼魅。她顾不上害怕,一心只想靠近那片光幕。
近了。更近了!
她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结界上流动的符文,感受到那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她甚至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暗紫色光幕的前一刹那。
周围的一切,突然凝固了。
风停了。远处魔物的嘶鸣消失了。连空气都好像不再流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云芷的动作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急速爬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块巨大的阴影下。
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袭玄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猩红猩红,像两滴凝固的血,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是斩荒。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像从地狱裂缝中钻出来的幽灵。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那眼神,冰冷,戏谑,像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妄图跳出掌心的虫子。
云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恐惧和勇气,在这一刻,被这双眼睛看得粉碎。
她像个被抽空了骨头的木偶,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冰凉。
原来……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周密计划,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孤注一掷,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早就被看穿的笑话。
他一直在看着。像看戏一样,看着她偷偷准备,看着她溜出寝殿,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魔宫里东躲西藏,一路跑到这结界边缘。
然后,在她以为即将触摸到自由的最后一刻,现身。
轻而易举地,碾碎她的一切。
斩荒缓缓抬起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靴子落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嗒。嗒。嗒。像踩在云芷的心尖上。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脸。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股血腥和硫磺的味道。
“本座倒是小瞧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刮着她的神经。
“这么能折腾。”
云芷浑身发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碎石硌得生疼,但她感觉不到。
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让她恐惧到骨子里的脸。此刻,那猩红的眼底,除了冰冷的怒意,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疲惫的疯狂。
完了。
这一次,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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