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荒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站在那里,猩红的眼睛冷冷地盯了她一会儿。那眼神,像在看一件失手打碎的瓷器,带着点不耐烦的怒意,又有点懒得收拾的漠然。
然后,他抬手,随意一挥。
云芷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还有斩荒身上那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气味。
等她能再次看清东西时,已经不在那片靠近结界的乱石堆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烂、腐臭和某种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直冲脑门,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逼了出来。
这里没有光。或者说,几乎没有光。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点幽绿色的、像是鬼火一样的东西在飘荡,勉强勾勒出一些扭曲摇晃的影子。
空气是湿冷的,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像冰冷的蛇爬过。脚下是凹凸不平、湿滑冰冷的石板,积着一层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别的粘稠液体,每走一步都差点滑倒。四周不断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在石头上,也敲在人心上,让人心烦意乱。
这就是魔宫的地牢。
比云芷想象中还要可怕一百倍。
她被人粗鲁地推搡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这极致的黑暗。她能看清两边是一个个紧挨着的囚笼,栅栏是某种漆黑的、布满锈迹的金属,粗得像儿臂。
笼子里关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些还能勉强看出人形,但肢体扭曲,长着怪异的角或鳞片,在黑暗中发出粗重的喘息或低低的呻吟。有些则完全是奇形怪状的魔物,缩在角落,发出威胁性的咕噜声,或者用发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路过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疯狂的气息。
推搡她的人是个穿着破烂皮甲、满脸横肉的魔狱卒,他不耐烦地骂骂咧咧,最终在一个空着的、看起来更小更窄的笼子前停下。“哐当”一声,打开锈迹斑斑的锁链,一把将云芷搡了进去。
云芷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等她爬起来,身后铁门已经轰然关上,落锁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刺耳。
魔狱卒脚步声远去,周围重新陷入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不是完全的寂静。
她能听到隔壁笼子传来沉重的、像是拉风箱一样的呼吸声。还能听到更远处,有锁链拖地的哗啦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像是诅咒又像是哭泣的呓语。头顶上方,似乎有某种多足的生物快速爬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寒冷,从身下的石板,从四周的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很快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黑暗浓得化不开,像黏稠的墨汁,包裹着她,挤压着她。她缩起身体,紧紧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可是没用,那无处不在的腐臭气味,还是顽强地钻进她的鼻子。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
饥饿和干渴开始袭来。喉咙像着了火,胃里空得发疼。她想起藏在怀里那个小布包,里面还有一点点干粮。她摸索着拿出来,那硬邦邦的肉干和面饼,在这地狱般的环境里,简直成了奢望。她小心地掰了一小点,放进嘴里,用唾液慢慢润湿,艰难地咽下去。不敢多吃,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最折磨人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感觉。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囚笼里,无数道目光,或恶意,或麻木,或好奇,都落在她身上。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有一次,她实在累极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感觉到一股湿热腥臭的气息喷在脸上!她猛地惊醒,尖叫卡在喉咙里,就看到隔壁笼子栅栏的缝隙里,挤着一张扭曲狰狞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她,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云芷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猛缩,直到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无路可退。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那一刻,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招惹那个疯子?安安分分待在望舒殿里,至少还有干净的衣服,热的饭菜,虽然也是囚禁,但比起这里,简直是天堂!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温热地滑过冰冷的脸颊。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在这里,示弱只会死得更快。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疯,不能倒下。斩荒把她关在这里,不就是想看她崩溃,看她求饶吗?她偏不!
她开始努力回想望舒殿里的一切。想那柔软的床铺,想琉璃端来的热汤,想窗外那片虽然压抑但至少能看到光的暗红色天空……甚至,回想斩荒那双时而疯狂时而空洞的眼睛。用这些记忆,来对抗眼前这令人发疯的现实。
她尝试着,像之前偷偷修炼时那样,集中精神,去感受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在这极致的寒冷和黑暗中,那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微弱的力量,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过程比在望舒殿时艰难百倍,周围的魔气像有生命般,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脚上的锁链也变得更沉更冷。但她没有放弃,一次,两次……失败了就再来。这成了她对抗虚无和恐惧的唯一方式。
不知道第多少次失败后,她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斜对面一个始终没有任何声息的囚笼里,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那叹息苍老,疲惫,却奇异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
云芷猛地抬头,望向那个方向,但那里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是错觉吗?
她不敢确定。但那一刻,她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点点。原来在这地狱的最深处,也不全是疯狂和恶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饥饿,干渴,寒冷,恐惧,轮番折磨着她。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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