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刚合上那本《随园食单》,手指还搭在泛黄的书脊上。柜子里的模具盛着粉红糖浆,尚未凝固,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得那一圈花瓣仿佛漂浮在水中。
就在这时,门口喧哗起来。
几个穿着和服的男人举着横幅站上台阶,文化盗用四个大字直怼招牌底下。领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高喊:你们偷了日本的传统点心!那个和果子,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技艺!
宋小满第一时间冲到前厅,柳叶刀虽未出鞘,指节却已捏得发白。她盯着展示柜里那盘和果子——那是她昨晚亲手捏制的,每一片花瓣都对称得如同用尺规量过,中心那点金黄桂花馅,是按家传老方调制的。
谁偷了?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模具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三瓣嵌套式,淮扬老匠人的手艺。你们连它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敢说我们抄袭?
老人不答,只挥手让身后的人拍照,嘴里不停念叨着非遗保护正统传承。
陈砚舟走出来时两手空空,腕上的银勺贴着皮肤,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看了眼横幅,又看了看那盘和果子,走过去轻轻取出模具,放在案台上。
你们说这是你们的?他问。
当然是!老人昂起头,明治年间就有记载!
陈砚舟没有争辩,只是将银勺边缘贴在模具的花心位置。指尖轻压,一股微热顺着金属传开,糖浆顿时泛起柔和的光晕。紧接着,一道细密的星图从果面升腾而起,悬在半空缓缓旋转。
人群地向后退了一步。
星图中央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轮廓——正是这个樱花模具的结构图,线条古朴,三瓣对称,边缘刻着扬州陈氏造,光绪八年。再往外,一页泛黄的纸页浮现出来,是《随园食单》的影印片段,旁边一行娟秀小字批注:此模制樱糕,形似春雪初融,味承江南早春。遣唐使后人携归东瀛,改以豆沙为馅,遂成今日和果子之雏形。
老人盯着那行字,踉跄上前,手指颤抖得几乎触不到光影。
这......这是我祖母的笔迹。他喃喃道,她......她年轻时在中国学厨,临走前,师傅送了她一本手抄菜谱......她说,那是她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无人说话。
星图静静旋转,如同一场无声的对话。
老人忽然跪了下来,不是对着任何人,而是对着那团光。他双手撑地,额头轻触石板:我们错了。不是你们抄袭了我们,是我们忘了——这火种,本就是从你们这里接过去的。
他身后的厨师们愣了片刻,有人默默收起横幅,有人低头看着手里的和果子照片,眼神已然不同。
陈砚舟没有动,转身走到操作台前,将剩下的糯米粉倒进盆里,缓缓加入温水,一点点揉搓。他又取出桂花露和陈皮汁,滴进面团。动作不疾不徐,却每一拍都沉稳有力。
要证明它是谁的?他边揉边说,不如先尝尝它是什么。
他捏了一枚新的和果子,放入蒸笼。不到十分钟,掀盖时,香气尚未飘出,纹路先显——外圈是一圈菊纹,清晰规整,是日本常见的家徽样式;内圈却是缠枝牡丹,层层叠叠,带着唐代的风骨。
双纹叠春他把果子放在瓷碟上,端到老人面前,外面是你们的,里面是我们的。它不想争夺谁的名分,只想说一句话:厨房之间,即便隔着海,也隔不断味道的记忆。
老人接过筷子,手仍在微微发抖。他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牙齿刚触到外层,他就闭上了眼睛。
片刻,一滴泪落在碟沿。
这味道......他声音沙哑,是我母亲临终前,念叨的最后一口点心。她说,那年战乱,她逃难时藏在包袱里的,就是这种香气。她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那是中国师傅给她的最后一课。
说完,他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我们今天来,是想讨一个说法。他抬头望向陈砚舟,现在我明白了,真正该道歉的,是我们。我们拿着你们传来的火种,点燃了自己的炉灶,却回头说,这火是我们的。
围观的人群安静了片刻,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有人高喊:打脸了啊!日本人也有认错的一天!
陈砚舟皱起眉头,抬手示意。
掌声停了。
它不是武器。他指着那枚仍在发光的和果子,也不是谁胜谁负的证据。它只是一个厨房,对另一个厨房的问候。三百年前有人把它带过去,今天有人把它送回来——这不是剽窃,是回音。
他转身看向宋小满,将最后一枚和果子递给她。
下次。他说,我们可以试试,把他们的纹样,也放进我们的馅料里。
宋小满接过果子,手指轻轻抚过花瓣边缘。她没有说话,但眼神明亮,像是终于等到了某种回应。
老人站起身,抹了把脸,对身后的同伴说了句日语。他们开始收拾东西,有人拿出手机,对着那盘和果子拍了很久。
我们想......老人转向陈砚舟,能不能留下?明天,我们想请您去我们临时设的日料展台,做一场交流。不是比赛,不是挑战,就是......聊聊厨房里的事。
陈砚舟看了看宋小满。
她点点头。
可以。他说,但有个条件。
您请说。
你们带来的点心,得用我们这里的水蒸。他指了指后厨,这井水是百年老泉,煮出来的糯米,软而不烂,黏而不糊。你们要是不用,就尝不出真正的。
老人笑了,眼角还带着泪痕:好。用你们的水,你们的火,你们的规矩。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拍照发消息,有人低声议论。餐馆门口恢复了宁静,只有那盘和果子还在发光,星图虽淡,却未完全消散。
宋小满把模具重新放回柜子,顺手擦了擦玻璃门。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嘴角却微微上扬。
陈砚舟站在门口,腕上的银勺贴着皮肤,温热未散。他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条缝隙,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正好落在那枚最小的和果子上。
光点一闪,纹路又轻轻动了一下——这次,外圈的菊纹缓缓向内卷曲,与牡丹缠绕在一起,像两双手,终于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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