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角里，绝望的哭喊声和狂热的嘶吼缠在一起，像文明咽气前的癫狂合唱。晶体化跟没声音的瘟疫似的，在人群里蔓延，把血肉之躯慢慢变成冰冷的、没生气的晶簇。那名觉醒者的狂热呼喊，跟毒液似的渗进不少快崩溃的人心里——有人眼神开始发空，朝着星云的方向伸出越来越僵的手，好像在迎接所谓的“进化”。
沈清焰站在指挥台上，没去压骚动。她的沉默像块扔进沸水的冰，反倒让极致的混乱僵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绝望的、害怕的，还是狂热的——都不由自主地聚到她身上。
“把外部扬声器关了。”她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盖过了嘈杂。那名狂热者的喊叫声一下子断了。
她扫过底下一张张扭曲的脸，慢慢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种看透绝境后的冷静：“生存还是毁灭？保人性还是变怪物？这就是它给我们的选择？”
她抬手指向主屏幕——屏幕分了两块，一边是被光束锁着的“旅鸫号”，一边是星云深处那个巨大的“编织者”。
“可我们凭什么要选它给的选项？”
通讯频道里，传来顾北辰压着焦急的声音：“清焰，这儿的能量场压力还在涨，‘旅鸫号’撑不了多久！得赶紧决定——是用它给的技术自保，还是……”
“还是同归于尽？”沈清焰打断他，眼神一下子利了起来，“顾北辰，伊莎贝尔，咱们逃太阳系的时候忘了？那时候咱们也没选‘援军’和‘收割者’给的路。”
希望角里静了下来，只剩晶体生长时细微的“滋滋”声，听得人牙酸。
“这‘编织者’、这星云，是挺厉害，能定规则，能筛选改造。”沈清焰的声音慢慢提高，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劲儿，“可它们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到。咱们跃迁的时候它们也惊讶，灌知识的方式这么粗暴，甚至不懂什么叫‘抗拒’——它们就是按程序走罢了。”
她调出伊莎贝尔刚传回来的“生存单元”蓝图能量流分析图，把重点标亮：“你们看！它给咱们生存技术，能量源却跟让晶体化的场域是一个来头。接受了，就是加速变怪物。这看着是死局，解不开。”她的手指点在能量流转的核心节点上，“但伊莎贝尔，要是……咱们不被动接这‘好处’，反倒主动去……改它呢？”
通讯那头的伊莎贝尔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信的光。
“改它？”
“对。”沈清焰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算计，“它给蓝图，是想让咱们按它的规格，当它系统里的稳定‘零件’。可咱们偏不！咱们就用这蓝图，搞懂它能量怎么运作，然后找那个关键的‘共鸣频率’——不用来搭‘生存单元’，用来……干扰它！甚至……反过来控它对咱们的异化过程！”
这想法大胆到离谱，叛逆到吓人，听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求生啊，这是在造物主的规则里，干一场天大的盗窃和反叛！
“这……这得算得特别准，还得深扒它的底层逻辑！咱们可能就一次机会！”伊莎贝尔的声音又激动又怕——这跟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走路没区别。
“所以咱们才必须去！”沈清焰斩钉截铁，“去星云核心，去那个可能控着所有‘编织者’、发最初‘歌声’的地方！只有那儿，才有够咱们‘改’它的算力、能量，还有……可能是唯一没被完全‘格式化’的原始数据！”
她看向希望角里所有幸存者，目光扫过晶体化的同胞，扫过惊恐的脸，扫过那些眼里重新冒火星的人：“留下，要么被动慢慢死，要么变没自我的晶体怪物；接‘好处’，主动加速变怪物，成它系统的一部分。这两条路，本质上都是死——作为人的死。”
“而现在，我选第三条路——”
她的声音像出鞘的剑，划破绝望的雾：“咱们主动闯核心，不是去受审，也不是去求可怜。咱们是去……谈判！用偷来的知识，用还没被完全同化的‘韧性’，跟这片星云的‘意志’谈！为人类，争个不一样的未来！”
短暂的安静后，希望角里爆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喊声。有反对的，有质疑的，但更多是被逼到绝路后豁出去的疯狂认同！
“妈的！跟它们干了！”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像个人样！”
“沈博士，我们跟你走！”
顾北辰在通讯那头静了会儿，接着传来他沉稳又坚定的声音：“‘旅鸫号’请求改任务目标，护送并协助执行‘核心突入’计划。”
计划定得飞快。希望角把剩下的能源和资源全凑起来，紧急强化“旅鸫号”，还挑了最精锐的船员和研究员，组了核心行动小队。沈清焰亲自带队。
临走前，她看着那些没法同行、身体大半都晶体化的同胞，眼里闪过一丝疼，可更多的是决绝：“撑住，”她对医疗官说，“等我们回来，带……解药回来。”
“旅鸫号”载着人类文明最后的孤注一掷，脱离了“编织者”的光束锁定——有意思的是，等他们表明要闯核心，开始往那边飞，那光束竟像没力气似的散了，好像它们的程序处理不了这种“叛逆”选项。
飞船引擎开到最大，跟离弦的箭似的，扎向星云里颜色最浓、能量波动最猛的深处。
舷窗外，星云物质越来越密，能量流跟狂暴的河似的。远处能看到不少“编织者”，时隐时现——它们好像都注意到这个不按规矩来的小东西，却没拦着，就沉默地“看着”。
像在等他们，到最终的舞台。
沈清焰坐在驾驶舱里，看着导航图上那个越来越近的、代表星云核心的巨大能量源——像只宇宙之眼。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
这只是，开始的结束。
人类跟造物主的仗，这会儿才真的打响。而他们的武器，不是战舰和炮火，是智慧，是韧性，是不服输的……人类之魂。
星云核心的光在前面越来越亮，像张大口，等着吞掉这微不足道的挑战者。
他们，能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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