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成功立项,宏伟蓝图已经铺开,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理论上的构想如同精心设计的空中楼阁,如今需要一砖一瓦地在充满油污、噪音与现实制约的工业大地上将其变为现实。
联合技术攻关组随即进入了高效运转状态。
清华园的学术精英与轧钢厂的工业力量,这两股原本平行的洪流,在“产学研一体化”的旗帜下激烈交汇,碰撞出无数充满挑战与智慧的火花。
213宿舍的兄弟们,正是这交汇点上最活跃、最关键的“催化剂”与“连接器”。
项目组在轧钢厂内划拨了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涵盖闲置仓库和部分临近板材车间的空地,作为“全流程自动化示范线”的研发基地和未来安装场地。
这里很快成为了厂区内最引人注目的“技术特区”。
吕辰在项目中的角色,自然而然地定格为技术“构想师”与跨领域“翻译官”。
作为系统蓝图的最初绘制者,在教授们不常深入一线的情况下,他几乎是唯一能通盘理解整个复杂流程内在逻辑的人。
更难得的是,他拥有一种独特的天赋。
他能用电机系教授理解的术语阐述机械结构的动力学需求,能用师兄们明白的语言解释控制逻辑的时序要求,能用钱工、孙工这些工厂技术大拿熟悉的行话说明传感器选型的考量,甚至能用李怀德关心的“效率提升”、“质量稳定性”和“安全效益”来诠释每一个技术决策的潜在价值。
他频繁穿梭于“实践基地”的项目办公室、车间测绘现场以及各子系统团队的讨论会之间。
他与吴国华一同推演继电器逻辑的梯形图,确保每一个线圈的得电、失电都精准对应机械手臂的一个动作;与汪传志、陈志国反复斟酌推钢机连杆机构的受力点与材料选型,计算其在高温环境下长期工作的疲劳强度;与任长空和精仪系的师兄们深入探讨,如何在弥漫水汽与氧化铁皮的恶劣环境中,保证激光测距仪或光电开关的稳定性和精度。
“吕辰学弟,”一位电机系的研究生拿着控制柜图纸找到他,眉头紧锁,“按照吴国华学弟的逻辑图,我们这个主控制柜需要超过三百个继电器,还有大量的定时器、计数器。这体积和发热量实在惊人……而且,各子系统之间的信号交互过于复杂,纯粹依靠硬接线,我担心后期调试和维护会困难重重。”
吕辰接过图纸仔细审阅,沉思片刻后,指着几处关键部分回应道:“李师兄,您的担忧非常在理,我们不能只追求功能实现。您看这里,轧线启停和飞剪的联动逻辑,是否可以提炼出几个核心状态变量,用少量中间继电器进行状态锁存,以减少重复逻辑?另外,我建议将控制柜分区,强电、弱电严格隔离,并预留充足的散热风道。至于信号交互……”
他拿起铅笔,在图纸空白处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矩阵图:“我们可以尝试设计一个标准化的接口信号板,将所有跨子系统的信号先汇集于此,再统一分配。这样线缆布局会更规整,也便于日后故障排查。”
“接口信号板?这个思路妙啊!”李师兄眼睛一亮,“就像是给各个子系统建立一个‘通信总站’!吕辰学弟,你这一下子就把问题从‘一团乱麻’变成了‘结构布线’!”
吕辰谦逊地笑了笑:“我只是换了个角度表述问题,具体的电气实现,还得依靠李师兄您这样的专家。”
王卫国则完美地扮演了团队“政委”与“大管家”的角色。
这支由学生、教授、工厂技术人员组成的“混编部队”,技术能力顶尖,但如何凝聚人心、保障后勤、化解矛盾,同样关乎项目成败。
他主动承担起团队纪律管理、物资申领、与工厂基层协调的重任。
每天清晨,他总是第一个抵达项目现场,检查前晚设备断电情况,打扫办公室卫生,烧好开水;夜晚,他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确认门窗锁闭,巡查关键设备。
为了改善大家的伙食,他从李怀德和何雨柱那里争取来额外补贴,偶尔在一食堂为大家开小灶。
何雨柱每次都亲自掌勺,美味佳肴让师生们赞不绝口,也因着这层关系,大家对吕辰几兄弟更是格外包容。
吴国华则深入到了电机系团队的“技术核心”层。
他理论基础扎实,逻辑思维严谨,更难得的是拥有之前分拣码垛项目的实践经验,对工业现场的控制需求理解深刻。
他不再仅仅是理论的接受者,更成为了理论的转化者。
当电机系教授提出基于“状态机”理论的先进控制模型后,如何将其落地成一张张能让工厂电工看懂、并能用电钻和螺丝刀实现的继电器逻辑图,成了巨大挑战。
吴国华主动揽下了这部分“翻译”工作。
他泡在电机系的临时办公室,与老师和师兄师姐反复研讨,将抽象的数学符号和状态转换,一点点拆解成具体的输入条件、中间逻辑和输出动作。
他绘制的逻辑图细致入微,每一个继电器线圈和触点的编号都清晰明确,每一根连接线的走向都力求简洁直观,并在图纸旁附上详尽的动作说明表与故障排查指引。
连以严格着称的赵教授审阅后,也难得地点了点头:“小吴同学,你这图纸,拿给厂里的老师傅,他们肯定能看懂。能把理论消化吸收,再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成果,很好!”
汪传志和陈志国成为了机械设计与实施领域的“左右手”。
示范线的机械部分是整个系统的骨骼与肌肉,庞大而精密。
他们跟随机械制造系的老师和师兄,整日扎根在车间。
在车间里,他们爬上数米高的老旧轧机机架,冒着高温与油污,用卡尺、千分尺一点点测量设备的基础尺寸和关键接口,记录下每一个地脚螺栓的位置。
汪传志力气大,扛仪器、搬模板的重活总是抢着干;陈志国心细,绘制的草图清晰工整,标注一丝不苟。
回到“机械设计室”,他们又立刻投入到紧张的绘图工作中。依据前期确定的方案,对各个子系统的机械结构进行详细设计。
推钢机的液压缸选型与安装支座、矫直机的辊系布置与压下机构、飞剪的曲柄连杆与刀片装配……无数零件需要设计和出图。
任长空所在的精仪系小组,任务至关重要且极具挑战。他们是整个自动化系统的“感官”缔造者和精密“外科医生”。
无论是高速测长的光栅尺,检测板材厚度的射线测厚仪,识别表面缺陷的初级视觉系统,还是矫直机和飞剪上那些要求极高精度和耐磨性的核心部件,都需要他们来解决。
任长空话语不多,但手上功夫极其扎实可靠。他那带着河南口音的“中”字,成了精仪系小组里最让人安心的声音之一。
他负责加工和修复的高精度零件,如矫直辊的轴承套、气动抓手的精密导向轴,公差要求均在小数点后三位。
技艺日益精湛的他,能在老旧的磨床上,凭借丰富经验和沉稳手感,磨削出超越机器本身精度的零件,令指导他的精仪系老师也啧啧称奇。
“长空,这个辊子端面的跳动量,要求不能超过0.005毫米,有没有把握?”精仪系的张老师问他。
任长空仔细检查了毛坯和机床,点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中,俺试试。”
几个小时后,零件经检测,跳动量稳稳控制在0.003毫米以内。
张老师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手艺!你这双手,比很多精密仪器都准!”
各分组紧锣密鼓进行设计和小型试验的同时,与一线工人的交流也从未间断。
他们利用工间休息时间,找到操作轧机的老师傅,请教上料时钢坯最易卡阻的位置;找到矫直工段的班长,了解不同规格板材调整矫直参数的经验诀窍;跟在飞剪操作工身后,观察他们如何凭借经验和手感,在板材高速运行中精准按下剪切按钮。
这些宝贵的“隐性知识”,被吕辰他们仔细记录、分析,并反馈至设计方案中。
例如,根据老师傅的建议,他们在推钢机前端增加了一个微小的摆动机构,以应对钢坯头部可能存在的微小变形;在矫直机的控制逻辑中,加入了基于板材宽度的初始参数预设功能,大幅减少了调试时间。
技术领导小组的评审会定期召开,由刘星海教授坐镇,各系负责人、厂方技术代表参加。
每次评审,都是一次思想的碰撞与方案的淬炼。
吕辰作为总协调人,需要汇报整体进展,并引导各分组进行汇报。
他总能将最核心的技术要点、存在的争议以及所需的决策,清晰地呈现在各位领导与专家面前。
起初,轧钢厂的老师傅们对这群学生军还带着挑剔的目光,提出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技术可行性及对现有生产的影响。
但随着项目推进,看到这群年轻人不仅想法大胆,而且工作扎实、尊重实际,老师傅们的态度也逐渐从质疑转变为建设性的参与,甚至开始主动利用自己在厂里的人脉和资源,为项目组解决实际困难。
吕辰几乎成了表哥何雨柱的“同事”。
每天清晨,兄弟俩一同骑着自行车出门,一个奔向食堂的烟火灶台,一个扎进车间的技术海洋;傍晚,又常常披着夕阳的余晖一同回家。
认真投入时,时光总是飞逝。
在忙碌而充实的学习与工作中,三个月转瞬即逝。
岁末悄然来临,寒风凛冽,却丝毫未能影响联合课题组的工作热情。
他们甚至无人提出回家度过寒假,热火朝天的现场,见证着他们与时间赛跑的日日夜夜。
实验室内,五个子系统的缩小版或功能简化版模型已巍然矗立。
它们不再是图纸上冰冷的线条,而是由无数继电器、导线、齿轮、轴承和精心加工的金属构件组成的、能够初步运行的实体。
在“轧制线自动供料与对中”实验台前,汪传志和陈志国正指挥着青工,对那套耐高温材料制成的推钢机模型进行耐疲劳测试。
模型在模拟的高温环境下,一次次将铸铁块精准推入预设轨道,旁侧的光学对中传感器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绿光。
尽管只是模拟实验,但那套机械结构展现出的稳定性与对中精度,已让负责此环节的老师微微颔首。
“在线自动矫直与平整”测试区内,一台小型矫直机正在嗡鸣运转。
新加工的关键辊系部件运行平稳,集成的简易厚度检测装置能将数据实时反馈,用以调整矫直压力。
精仪系的师兄手持千分尺,反复测量经过矫直的薄板试件,记录着平直度数据的变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飞剪定尺系统”的模型最为精巧,也最令人屏息。
高速测速模块与动态补偿算法在模型上经历了无数次迭代调试。
当模拟板材以设定高速通过,飞剪模型在预定位置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剪切长度误差稳定控制在毫米级时,连前来检查进度的刘教授也忍不住点头认可。
“喷码与分级”与第五子系统“集中监控与协同控制”的模型紧密相连。
刘教授站在被同学们视为“工业大脑”雏形的集中控制柜前。
柜门上镶嵌着由信号灯和简易图示面板组成的监控界面,虽然原始,却能清晰显示各子模型的运行状态、关键参数,甚至能模拟“一键启停”和故障报警。
当喷码模型根据“大脑”指令,在“合格”或“次品”区准确投放试件时,标志着五个子系统在模型层面实现了初步的协同运作。
“各子系统模型已初步成型,接下来要深入开展验证工作,不断发现问题,优化设计。”刘星海教授给出了肯定的结论,并部署了后续任务。
教授们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钱工程师、孙工程师等厂方技术代表,看向这些年轻学生和那堆“铁疙瘩”的眼神,也已从最初的审视与怀疑,转变为认可与期待。
模型的初步成功,为团队注入了巨大信心。
但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真正的考验在于真实的生产线。
与此同时,联合课题组在轧钢厂的“退役”设备库房里,通过东拼西凑、拆补整合,硬是组装出一条简易生产线。
为了不影响轧钢厂正常生产,同时尽可能获取真实数据,他们计划将已通过模型验证的子系统,以“打补丁”的方式在这条线上进行实战测试。
不仅如此,在李怀德的全力支持与专项保障小组的协调下,联合课题组还对板材车间的目标生产线进行了前瞻性的维护与局部升级。
他们更换了磨损严重的轴承,加固了松动的机架,清理了积年油污与铁屑,甚至对部分老旧的电气线路进行了规整和标识。
这些基础性工作,不仅提升了现有设备的运行稳定性,更为后续自动化系统的“嫁接”奠定了坚实基础。
车间里的老师傅们,也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偶尔出言指点,再到后来主动搭把手、递个工具,彼此关系在共同的劳动与奋斗中悄然拉近、日益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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