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葛老的木屋,龙沐阳并未返回乌头寨主寨,而是依据记忆,绕开寨民活动的主要区域,沿着葛老所指的那条极其隐蔽、几乎被荒草藤蔓完全覆盖的小径,向着大山更深处进发。
体内经脉中,葛老那霸道的药膏效力仍在持续,带来一阵阵清凉刺痛的修复感,暂时压制了地煞之气的侵蚀,让他得以调动更多真气。但这份力量如同借贷,他知道一旦药效过去,伤势可能会反弹,必须速战速决。
小径崎岖难行,许多地方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而过。周围的植被越发原始茂密,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和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这里的能量场更加混乱而强大,罗盘几乎完全失效,只能依靠葛老描述的各种自然标记来辨认方向——一块形似卧牛的青石、一株三根树干纠缠共生的怪树、一道隐藏在瀑布後方的岩缝……
按照葛老的指示,他在某些特定地点停下,以特定的节奏轻叩树干或岩石,或者洒下一小撮随身携带的、混合了特殊药粉的盐米。这些看似古怪的举动,似乎真的起到了某种作用,沿途并未遇到葛老警告过的、潜伏於此地的某些“山魈木客”或其他诡异存在的骚扰。这片土地自有其古老的规则和禁忌。
随着不断深入,他开始发现一些不属於这片原始山林的痕迹——几枚被随意丢弃的能量弹壳(与岳麓山所见同款)、一段被利刃斩断的、缠绕着诡异符文的藤蔓、甚至一处地面有明显的爆炸灼烧痕迹。
“寻真会”的人果然已经先一步进来了!而且似乎遭遇了什麽,发生了战斗!
龙沐阳的心提了起来,更加小心地隐匿行踪,同时加快脚步。
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轰隆隆的水声也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震耳。穿过最後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片巨大的山间谷地,三面被刀削斧劈般的悬崖环抱,一道巨大的瀑布如同银龙般从百丈高的崖顶轰然砸下,注入下方一个深不见底、水色黝黑如墨的巨潭!潭水冰冷刺骨,寒气逼人,水面却诡异地平静无波,彷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玻璃,吞噬着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只有瀑布砸落处激起持续不断的白色水沫和轰鸣。
这就是黑龙潭!
然而,此刻这片本该是人迹罕至的秘境,却显得一片狼藉!
潭边的空地上,散落着各种专业的勘探设备——发电机、钻探机、能量探测仪……但许多设备已经被砸毁或掀翻,线路断裂,冒着细小的电火花。几顶军用帐篷被撕扯得粉碎,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散落的物资和……几滩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现场显然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或者……屠杀。
龙沐阳屏住呼吸,隐在一块巨岩之後,仔细观察。没有屍体,但血迹不少,说明“寻真会”的人可能非死即逃。攻击来自何处?是他们触发了此地的某种禁忌?还是遭到了葛老警告过的那些“东西”的攻击?
他的目光投向那漆黑如墨的潭水。葛老严厉警告过,绝不可触碰潭水。这潭水给他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彷佛下面沉睡着某种远古的恶意。
就在此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不远处一堆被破坏的设备後方传来!
还有人活着?
龙沐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寻真会”战斗服的男人蜷缩在设备残骸後,半边身子都是凝固的血污,一条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眼神涣散,似乎处於极度的惊恐和痛苦之中。
龙沐阳认出,这正是那晚在听雨轩带队围攻他和秦文明的其中一个护卫!
他蹲下身,迅速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势,主要是多处骨折和严重撕裂伤,失血过多,但真正致命的是……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瞳孔放大,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破碎的词句:
“……眼睛……巨大的黑眼睛……在水底……看着我们……”“……锁链……响了……好冷……”“……不是怪物……是……是……”“……他们……他们被拖下去了……啊啊啊——!”
他似乎回忆起了极度恐怖的场景,猛地抽搐起来,发出不成声的惨叫,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龙沐阳眉头紧锁。从这残存的只言片语中,他拼凑出一些可怕的画面:“寻真会”的人似乎在潭边进行某种勘探或试图从潭中获取什麽,却惊动了潭底的某种存在!那东西有着巨大的眼睛,可能还牵扯到“锁链”,并且能将人拖入潭中!
这印证了“禹王锁蛟”的传说!难道这黑龙潭下,真的锁着某种可怕的远古之物?而“寻真会”的举动,惊扰甚至试图释放它?
必须阻止他们!如果还有活口并且得逞的话!
龙沐阳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潭边区域。很快,他发现在潭水另一侧,靠近瀑布下方水沫飞溅的岩壁处,有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晃动!还有人在那里活动!
他立刻藉着岩石和残破设备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个方向潜行过去。
越是靠近,瀑布的轰鸣声越大,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他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和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声!
终於,他潜行到足够近的距离,看清了那边的情形——
只见仅存的四五个“寻真会”成员,正围着一个架设在潭边的、类似大型水下钻机的设备忙碌着。设备的一根粗长的钻探杆已经深入漆黑的潭水之中,正在高速旋转,发出沉闷的轰鸣,似乎正在钻探潭底!
为首指挥的,正是那个姓苏的女子!她看起来也有些狼狈,额头缠着绷带,但眼神依旧狂热而专注,紧盯着钻机上的数据显示屏,不时大声下令调整参数。
“快!能量反应就在下面!穿透它!”苏小姐的声音在瀑布轰鸣中显得有些扭曲,“那些鬼东西再来,就用高频脉冲对付它们!我们必须拿到‘钥匙’碎片!”
他们竟然还在继续!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要钻透潭底,获取所谓的“钥匙”碎片!他们似乎还准备了对付此地“守护者”的特殊武器。
龙沐阳心中焦急。必须立刻阻止他们!一旦钻透,天知道会释放出什麽!
他正准备暴起发难,袭击那台钻机——
咕噜噜……
原本平静如镜的漆黑潭面,突然以钻探杆为中心,冒起了大量巨大的气泡!整个潭水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彷佛被煮开了一般!
钻机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显示屏上的数据疯狂乱跳!
“怎麽回事?!稳住它!”苏小姐惊呼。
话音未落——
轰!!!一声沉闷至极、彷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巨大撞击声,猛地从潭底传来!整个地面都随之剧烈一震!
那根粗壮的合金钻探杆,竟然如同面条般猛地向上弯曲、扭曲,随即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轰然断裂!半截钻杆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直接炸飞上天,又重重砸落下来,吓得那些“寻真会”成员惊慌躲避!
“撤退!快撤退!”苏小姐终於脸色大变,尖声叫道。
但已经晚了!
那翻腾的漆黑潭水中央,猛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深处,隐隐约约的,彷佛有两盏巨大的、如同探照灯般的幽绿光芒,自无尽的深渊中缓缓亮起!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古老、充满了无尽怨愤与饥渴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般从潭底弥漫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
呜——呜——
低沉而压抑的、彷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号角声,开始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直接回响!
龙沐阳只觉得头痛欲裂,气血翻腾,差点跪倒在地!他怀中的《山海图》古卷骤然变得滚烫,并且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
潭边,“寻真会”的成员们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叫,有些人抱着头痛苦地满地打滚,有些人则如同被吓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那漩涡深处逐渐显现的、越来越清晰的巨大阴影……
锁链的拖曳声……哗啦啦……哗啦啦……从潭底深处传来,越来越响亮……
葛老的警告言犹在耳。黑龙潭的“回响”,能逼疯任何人!
而现在,回响不再仅仅是回响。
某个被遗忘了无数岁月的、恐怖的存在,正在被强行唤醒,即将破水而出!
龙沐阳强忍着脑海中的轰鸣和身体的不适,死死盯着那翻腾的潭水,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来临。
他必须做点什麽!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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