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浓稠的雾气宛如一层乳白色的薄纱,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还未散尽。那股混合着草药清香与灶火暖意的气息,在医棚里悠悠地飘荡着,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鼻腔,仿佛在轻柔地抚摸着每一个角落。
苏晚正全神贯注地低头整理药柜,纤细的手指在一个个药屉间灵活穿梭,将各种草药摆放得整整齐齐。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让开!让开!”张二狗尖锐的公鸭嗓,像一面破锣般突兀地撞进医棚,震得人耳膜生疼。他身后紧紧跟着两个挎刀衙役,那皂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是不祥的预兆。
张二狗手里高高举着一张黄纸,纸张的边角被晨露浸得微微发皱,宛如老人脸上的皱纹。“苏晚,县太爷有令,你涉嫌用邪术害人,跟我们走一趟!”他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狐假虎威的嚣张。
棚外围聚的百姓听闻,“轰”地一下炸开了锅,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昨天刚被救了儿子的妇人,像一头护犊的母兽般冲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死死挡住医棚门,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然。“苏大夫救了我家柱子,要抓人先踩过我!”她大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王铁匠也抡着那半人高的铁锤,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般挤了过来,他铁砧似的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怒火。“老子看谁敢动她!”他的吼声如雷,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发颤。几个汉子也跟着迅速堵在门口,纷纷将扁担、菜筐高高举起来,他们紧密地站在一起,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肉墙,守护着医棚里的苏晚。
苏晚听到动静,轻轻放下手里的药杵,那药杵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笃”声。她的指腹下意识地轻轻蹭过腰间的银簪,母亲临终前那句“天塌了要自己撑”的话语,如同洪钟般在她耳边滚滚而过。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往前走了两步,衣摆轻轻扫过地上散落的药渣,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张捕头,我治了这么多病人,你说我害人,总得有个凭证吧?”苏晚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直直地看向张二狗。
张二狗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眼神不自觉地往街角溜了溜——赵仁堂的青布小轿正静静地停在巷口,微风轻轻拂过,轿帘被掀起一角,露出半片灰缎子袖。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把黄纸猛地往苏晚面前一伸,提高了音量说道:“有人状告你用‘洋鬼子的邪法’乱医,县太爷要你去对质!”
“对质可以。”苏晚突然提高声音,让棚外的每一个百姓都能清晰地听见。“但我要和状告我的人当面说。赵掌柜既然敢告我,总该有胆量站出来吧?”她的声音坚定而响亮,如同洪钟般在人群中回荡。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大家交头接耳,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与好奇。
顾昭不知何时悄然站到了苏晚身侧,他神色冷峻,往巷口扫了一眼,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只见青布小轿的轿帘“刷”地一下落了下来,仿佛是被他的目光吓到了。“我去请。”他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可转身时带起的那阵风,却让那顶小轿的轿杆都微微晃了晃,仿佛在昭示着他不容小觑的气势。
半个时辰后,原本空旷的广场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将整个广场堵得严严实实。人们你挤着我,我挨着你,嘈杂的人声汇聚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赵仁堂被顾昭“请”来了,只见他青衫下摆沾着斑斑泥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却还硬撑着故作镇定地甩了甩袖子。“苏姑娘,不是赵某要为难你,实在是你那治法......”他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心虚。
“赵掌柜的治法才该说道说道。”苏晚不慌不忙地从药箱里抽出一沓泛黄的纸,那是她这几个月来精心整理的病例,纸张因为频繁翻阅,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去年腊月,西巷刘大娘家的小儿子发烧,你说是‘风寒’,开了麻黄汤。可我去看时,那孩子身上起的是红疹,分明是瘟疫。”她一边说着,一边展开手中的病例,眼神坚定地看着赵仁堂。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仿佛一阵寒风吹过,大家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有个白胡子老头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到前面,他的脸上满是皱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对!刘大娘家那娃,后来没三天就没了,她媳妇也跟着染了病......”他声音颤抖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与愤怒。
赵仁堂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那、那是意外!”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意外?”苏晚冷笑一声,又翻开一页病例,继续说道:“同月十五,东市卖菜的孙婶子来你医馆,说浑身酸痛。你开了羌活汤,可她的症状是高热、皮下出血——”她的指尖重重地敲在纸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赵仁堂的心上。“那是斑疹伤寒!你当普通伤寒治,结果她儿子来接她时也染了病,一家五口只剩个老太太!”
广场上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风轻轻吹过屋檐的声音,每个人都被苏晚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重。
赵仁堂的手指不自觉地抠进青衫袖口,指甲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你、你胡说!”他只能无力地争辩着。
“我胡说?”王铁匠突然愤怒地挤到中间,将铁锤猛地往地上一墩,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仿佛要将大地都震裂。“我儿子柱子前天吃了毒包子,嘴唇都紫了。要按你赵仁堂的法子,灌符水、扎银针,早没气了!苏大夫用竹片压舌头催吐,灌甘草汤解毒,我儿子现在还活蹦乱跳——”他激动地转身,朝着人群大声喊道:“你们说,这是邪术吗?”
“不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回应,如同山呼海啸般。
“苏大夫是活菩萨!”
“赵仁堂才是害人精!”
骂声像滚滚而来的巨石,朝着赵仁堂砸去,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吓得连连后退两步,慌乱中撞翻了路边的茶摊。茶碗“叮当”一声,碎了一地,那清脆的破碎声仿佛是他狼狈处境的写照。
张二狗见势不妙,偷偷缩在人堆里,像只受惊的老鼠般,悄悄地把怀里的拘捕令往袖子里塞,然后小心翼翼地蹭到苏晚身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苏大夫,这、这是误会......”
苏晚没有理会张二狗,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里那些举着鸡蛋、青菜的妇人,还有攥着银钱,满脸真诚地要往她手里塞的老汉。
昨天那孩子的母亲费力地挤了过来,她的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将热气腾腾的包子轻轻地塞进苏晚手心,那包子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苏大夫,我们凑了钱,您开医馆吧!我们信您!”她的声音充满了期待与信任。
赵仁堂见势不妙,突然转身拔腿就跑,他的青衫下摆随风飘得像一片凋零的败叶,在人群的哄笑声中显得如此狼狈。
百姓们哄笑着追了两步,又都纷纷折回来,像众星拱月般围住苏晚,七嘴八舌地说着要帮忙搭棚、搬药柜,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热情与支持。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层金色的薄纱,轻轻地洒在广场上,将整个广场染成了金红色,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苏晚缓缓蹲下来,捡起地上半片药渣,指尖轻轻触碰,还能感受到甘草残留的丝丝甜味。她的脚边堆满了百姓们送来的鸡蛋、布鞋、用布包得整整齐齐的银钱,还有一个小娃娃怯生生塞过来的野果子,这些东西就像一座小山,承载着百姓们对她深深的感激与信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得被风声瞬间揉碎。“这才只是开始。”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仿佛预见到了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
医棚外的夜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如同一块黑色的绸缎,慢慢地将大地笼罩。守夜的老周裹紧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那棉袄上打着几个补丁,却在这寒冷的夜里给了他一丝温暖。他正打算打个盹,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嗒、嗒、嗒”,那声音清晰而缓慢,仿佛敲在人心上的鼓点,一下一下,让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努力朝黑暗中看去,只见黑暗里隐隐约约晃过一道黑影,那黑影的腰间玉佩在微弱的光线中闪了闪——是顾昭的暗卫?还是......老周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他赶忙起身,把药炉里的火拨得更旺些,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逃荒后,在京城开了家活死人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