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消失,果然如秦建国所预料的那样,起初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几天后,公社方面发现林中没有按时返回报到,也没有任何消息,才派人下来询问。知青点众人自然是统一口径,只说林干部时常独自进山“巡视”,最近一次见他也是好些天前的事情了。
公社来的两个干事在村里和知青点做了例行调查,记录了些“林中同志工作认真,经常深入山林考察”之类的套话。村民们对这位林干部并无太多好感,也谈不上什么惋惜,大多敷衍几句。调查人员也进山象征性地寻找了一番,但茫茫林海,危险重重,他们也只是在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呼喊了几声,最终无功而返。
不久后,公社便以“因公失踪,推定死亡”结了案。这件事就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泛起几圈无奈的涟漪后,便迅速沉寂下去,被更为现实的生存问题所取代。
压在心头最大的那块巨石被搬开了,至少是暂时搬开了。秦建国和沈念秋,以及知青点的其他人,确实过上了一段相对“清闲”的日子。这里的清闲,并非指劳作量的减少,而是指那种无时无刻不被毒蛇窥视、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消失了。他们依旧需要为口粮奔波,需要应对繁重的农活和艰苦的环境,但至少,进山寻找补充食物时,不必再提心吊胆,担心被人半路截胡,成果被巧取豪夺。
秦建国脸上的阴郁似乎散去了一些,但沈念秋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深处多了一丝沉静,或者说,是一种经历过巨大风暴后的沉寂。他偶尔会望着远山出神,尤其是在起雾的清晨。她不敢问,也隐约猜到那天的清晨必然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她只是默默地在他归来时,递上一碗更热些的水,或是将他磨破的衣物细心缝补。
然而,这片短暂的宁静,并未能让秦建国放松警惕。进山的路畅通了,但山里的危险并未减少分毫。野猪的蹄印、熊瞎子蹭过树干的毛发痕迹,都在提醒他大自然的残酷。上次为了甩开林中而误入的更深处的区域,也让他意识到,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单纯依靠谨慎和运气,在这片原始森林里行走,无异于刀尖跳舞。
“我们需要一条枪。”一天晚上,围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秦建国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沈念秋缝补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理解。其他几个知青也沉默着,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这其中的必要性。
“可是,枪……这东西管制太严了,去哪里弄?”一个男知青迟疑道,“村里有几条老套筒,都掌握在民兵和几个老猎户手里,看得跟命根子似的。”
秦建国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买不到,也借不到。唯一的办法,是我们自己想办法‘搞’一条。”
“怎么搞?”
“找‘老狗’。他不是真正的猎户,但早年当过兵,懂枪,也偷偷摸摸帮人修理过土枪、猎枪,甚至可能还藏着点别的东西。”秦建国压低声音,“他一个人住在村尾山脚下,脾气怪,但……可以用东西换。”
老狗是村里的一个孤寡老人,来历不明,据说身上背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平时很少与人来往,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
“用什么换?我们除了这点口粮,还有什么?”沈念秋轻声问。
秦建国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品相极佳的老山参,须子完整,这是他在那次“事件”后,在一次极度深入的山中偶然所得,一直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用这个。对于老狗那样的人来说,关键时刻能吊命的东西,比钱实在。”
第二天,秦建国独自一人来到了村尾老狗那间低矮破旧的土房外。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草药和金属混合的怪异气味。他敲了敲门,良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老狗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打量着他。
“什么事?”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秦建国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小布包递了过去。
老狗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收缩。他盯着秦建国看了半晌,似乎在衡量这个沉默的知青的来意和风险。
“进来。”最终,他侧身让开了门。
屋内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杂物。老狗关上门,直截了当地问:“想要什么?”
“枪。”秦建国也毫不避讳,“能打野兽,能防身的。”
老狗沉默地走到炕席下摸索了一阵,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体。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条保养得还算不错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木制枪托上甚至还有原厂的烙印,只是编号被刻意磨花了。
“这东西,惹祸。”老狗摩挲着冰冷的枪管,眼神复杂。
“我知道。只为活命,不惹事。”秦建国承诺道。
老狗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谎言的痕迹。最后,他叹了口气,将枪连同油布一起推给秦建国,又从一个木箱里拿出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夹和十几发零散子弹。“拿走吧。参,我收了。枪的来历,烂在肚子里。子弹不多,省着用。”
“谢谢。”秦建国郑重地将枪重新包好,紧紧抱在怀里。这东西入手沉重,冰凉的金属感透过油布传来,却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当他背着用破麻袋遮掩好的步枪回到知青点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看着那黝黑的枪管,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既有拥有了强大自保力量的些许兴奋,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的忧虑。
秦建国熟练地检查枪械,退出弹夹,又装上,动作流畅,显示出他并非对枪支一无所知。他抬头看向同伴们,目光扫过沈念秋担忧的脸,沉声道:“有了它,我们进山能多几分底气。但记住,这东西是双刃剑,能保护我们,也能引来灾祸。平时藏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窗外,群山依旧沉默。拥有了枪支,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在这片需要时刻与天争、与兽斗、与人周旋的土地上,他们只是获得了多一点生存下去的筹码。清闲的日子或许短暂,但握紧了手中的钢枪,至少面对未来的不可知,他们心中多了一丝硬气和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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