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搬进这套位于城西老区“锦华苑”三号楼一单元402室的老房子,是在2023年的初秋。之所以选择这里,纯粹是因为租金便宜——对于一个刚工作不久、囊中羞涩的年轻人来说,性价比压倒一切。至于房东那句轻描淡写的“这楼隔音稍微有点差,左邻右里有点动静正常”,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城市老楼,哪有不隔音的?
房子是标准的南北通透两居室,布局方正,虽然家具老旧,墙皮有些地方微微泛黄卷边,但采光不错,收拾一下倒也清爽。唯一的缺点是,卫生间的位置有点尴尬,它紧挨着入户门,并且与隔壁邻居的卫生间,似乎只有一墙之隔。
搬进来的头几天,一切正常。白天能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晚上偶尔有楼上挪动椅子的声音,这些都属于城市生活的背景音,无伤大雅。直到那个周末的深夜。
我记得很清楚,那晚我熬夜赶一个设计图,直到凌晨两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漱。卫生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水龙头滴答的水声格外清晰。就在我准备刷牙时,一阵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直接在我颅骨内响起的。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是冲水的声音。
不是我家这个马桶那略显无力的冲刷声,而是更沉闷、更老旧的一种水箱轰鸣,仿佛隔着什么屏障,却又奇异地无比真切。声音来源,正是那面与隔壁共享的墙壁。
我动作一顿,牙刷悬在半空,心里嘀咕:“隔壁这家人作息也挺晚啊。”
这念头刚闪过,一个苍老、干涩,带着明显痰音的老头咳嗽声,紧贴着墙壁传了过来。“咳……咳咳……” 那声音太近了,近得仿佛那人就站在墙壁另一边,嘴对着砖缝在咳嗽。
我皱了皱眉,有点不悦。这隔音果然不是一般的差。我甚至能隐约听到那边拖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缓慢而拖沓。
自那晚起,这种声音就成了我夜生活的固定“节目”。总是在深夜,十一点以后,有时是凌晨一两点。固定的流程:先是那沉闷的冲水声,接着是老人的咳嗽声,然后是那拖沓的脚步声。
我开始有些不耐烦。谁受得了天天半夜被这种声音打扰?我试图判断声音的来源,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仔细听。奇怪的是,当我刻意去听时,声音反而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只是一种幻觉;可当我放松下来,准备入睡时,那声音又清晰地如同在耳边。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在那边咳嗽声响起时,用力敲了敲墙壁,喊了一声:“喂,麻烦小声点!”
墙壁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仅仅是安静了不到三分钟。先是冲水声,然后……
“咳……咳咳……” 苍老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节奏、音调,与我敲墙前一模一样。甚至,在那咳嗽声之后,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了上来。这反应,不太对劲。
第二天白天,我在楼道里遇到了隔壁401的住户。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拎着菜篮子出门。我趁机搭话:“您好,我是新搬来402的。想问问,您家是不是有老人一起住?晚上……好像听到些动静。”
年轻男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和了然的神情,他压低了声音:“你也听到了?”
“也?” 我心一沉。
“不是我们家。”他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我们家就我和我媳妇,没老人。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们之前也听到过,还以为是你们那边……后来问了物业和楼里其他老住户才知道……”
“知道什么?”
“隔壁403,很久没人住了。”他指了指我家卫生间墙壁另一侧的那扇紧闭的防盗门,那门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据说以前住着一个姓江的孤老头,是个老秀才,脾气古怪。好几年前,就在一个秋天的晚上,inside去世了。发现的时候,人都……唉。”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那……那声音是……”我的喉咙有些发干。
年轻人耸耸肩,一副“你懂的”表情:“老房子嘛,管道声音怪得很。再说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可能就是我们谁家水管的声音,听着像咳嗽罢了。别自己吓自己。”他说完,匆匆下楼了。
管道声音?像咳嗽?我站在楼道里,看着403那扇落满灰尘的门,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那清晰的、带着痰音的咳嗽,那拖沓的脚步声,怎么可能是水管的声音?
知道了这个背景后,夜晚变得更加难熬。那声音不再仅仅是噪音,它被赋予了具体的形象——一个死在屋内的、孤独的、姓江的老秀才。每一次冲水声响起,我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每一次咳嗽传来,我的想象力就会不受控制地描绘出墙壁另一侧的景象:一个模糊、佝偻的身影,在布满灰尘的卫生间里,重复着生前的动作。
恐惧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我的生活。我尽量避免深夜使用卫生间,实在憋不住,也是速战速决,绝不多待一秒。那个空间,原本是私密、放松的所在,此刻却变成了恐惧的源头。冰冷的瓷砖墙面,仿佛随时会映出不该有的倒影;马桶下水道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连接着某个未知的领域。坐在马桶上,我总是感觉后背发凉,总觉得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正透过那面墙,无声地注视着我。
更可怕的是,那声音开始“进化”了。
它不再局限于固定的程序。有时,在冲水声和咳嗽声之后,会传来低语。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模糊的、断断续续的音节,像是一个老人含混不清的梦呓。我拼命想听清,却只捕捉到一些无意义的碎片,这种未知反而更加折磨神经。
有一次,我在极度困倦中,似乎听到那低语变成了两个字:“……寄……话……”
寄话?寄托话语?传话?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大脑。
恐怖故事里,鬼魂滞留人间,往往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需要向活人“寄话”。难道这个江秀才,是想通过这该死的墙壁,向我传递什么信息?
这个想法让我几近崩溃。我开始失眠,白天精神恍惚,黑眼圈浓得像熊猫。我不敢告诉同事和朋友,怕他们觉得我疯了。我只能一个人承受这种日渐增长的恐惧。
真正的噩梦,发生在一个雨夜。
狂风卷着暴雨抽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种天气背景下,那熟悉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冲水声,咳嗽声,然后,是比以往都清晰的低语声。
我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声音。但没用,它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冷……”
一个模糊的字眼钻进我的耳朵。
“……好……黑……”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凄凉和痛苦。
我浑身发抖,牙齿咯咯打颤。
就在这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窗外的风雨声似乎也瞬间远去。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这种寂静,比之前任何声音都更让人恐惧。
然后——
“咚。”
一声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敲击声,从我床头那面与隔壁卫生间接壤的墙壁传来。
就像有人用指关节,在那边轻轻敲了一下。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咚。”
又一下。更清晰了。仿佛就在我耳边。
我猛地坐起身,死死地盯着那面墙,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咚。”
第三下。带着某种固执的节奏。
恐惧达到了顶点,反而催生了一种扭曲的勇气,或者说,是绝望的好奇心。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颤抖着伸出手,学着那节奏,用指关节,在我这边的墙壁上,轻轻回了三下。
“咚、咚、咚。”
敲击声停止了。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几秒钟后,或者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之后。
一个声音,不再是隔墙传来,不再是模糊不清。它无比真切地,贴着我敲击的那个位置,响起了。仿佛有一个人,把嘴紧紧贴在墙壁上,用尽全力,要将话语送过来。
那依旧是那个苍老、干涩的声音,但此刻,它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冰冷的急切:
“……后生……听见了……便好……”
“……帮俺……带句话……”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卧室,一夜未归。
第二天,我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去找了物业,态度强硬地要求联系403的房主或者开门检查。物业经理被我那副鬼样子吓到了,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房主的电话。房主是江老头的一个远房侄子,极不情愿地赶了过来。
当403那扇尘封多年的防盗门被艰难地推开时,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屋里光线昏暗,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白布,地上积着灰尘。
我目标明确,直接冲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景象,让我如坠冰窟。
和老伴描述的一致,破旧,肮脏。马桶盖上落满灰尘。但是,在我家卫生间与之相邻的那面墙上,正对着我昨晚敲击位置的地方……
那里的灰尘,被蹭掉了一小块。
模糊的,能看出一个……手的轮廓。
而在那手印下方的墙根处,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一张几乎被灰尘掩盖的、泛黄的纸条,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卷曲。
没人注意到我弯腰捡起了它。
纸条上用钢笔写着几行字,字迹颤抖而用力,墨迹已有些晕开:
“知大限将至,孤身一人,无所牵挂。唯恐死后无声无息,如烟尘消散。若真有灵,盼能寻一有缘之后生,告之于他:江某于此屋一世,虽庸碌,却清白。今去了,望有人知。”
他想让人知道的,不是具体的遗愿,不是未了的仇怨。仅仅是他“存在过”这个事实。是终极的孤独,对被世界彻底遗忘的恐惧,化作了死后都不肯安息的执念,透过冰冷的墙壁,寻找一个能听见他、证明他存在过的“耳朵”。
我没有帮他把这话带给任何人。我搬走了,以损失两个月租金的代价,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锦华苑。我没有对房东解释真正的原因,只说工作变动。
新的公寓隔音很好,夜晚寂静无声。
但我再也无法安心地使用卫生间。每次走进那个封闭的空间,尤其是在深夜,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脏微微抽搐。
我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那光洁的、贴着崭新瓷砖的墙壁。
我害怕。
在某一个寂静无声的瞬间。
在那墙壁的另一边。
会突然传来。
三声清晰的、
固执的、
等待回应的、
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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