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出口近在咫尺,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气息,猛烈地拍打着两侧湿滑、长满青苔的岩壁,发出沉闷如滚雷般的轰鸣声,在狭窄的河道中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水影珠”,如同河底恶兽的眼眸,深深地嵌在淤泥与碎石之中,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水下忽明忽灭,冷酷地、精准地锁定了他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形势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棘手。强行破坏珠子?那无异于敲响警钟,必将惊动其主人柳行云,引来无穷无尽、如跗骨之蛆的追兵围剿;若不破坏,则寸步难行,无法逃出这如牢笼般的幽暗河道,被困死在此处不过是时间问题,坐以待毙的绝望感悄然弥漫。
“能否绕开?”井生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焦灼地扫视着眼前奔腾咆哮的暗河,汹涌的河水卷起一个个致命的漩涡,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们的困境。他声音低沉地询问,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疲惫,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萧玦缓缓地、沉重地摇头,眼神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此珠监视范围极其宽广,几乎覆盖了整个关键河段,不留死角。尤其这暗河出口,必然是它重点锁定的咽喉之地,任何一丝细微的扰动,哪怕是水流的异常波动,都逃不过它的感知。我们若想在其眼皮底下悄然避过,难如登天。”他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带着思考的节奏轻敲着腰间的佩剑剑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能带来一丝清明。他猛地转头看向井生,眼中骤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极其锐利的希望光芒:“或许…可以尝试误导!你的水镜能力精妙绝伦,千变万化,能否模拟出大型鱼类或其他河中生物意外触碰到珠子的能量波动?制造一个短暂而合理的干扰,为我们争取那宝贵的、转瞬即逝的时机?”
井生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抬手用力擦了擦额角不断渗出的、混合着河水与冷汗的水珠。掌心之中,水镜之力如呼吸般若隐若现,凝聚又散开。“这…”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满是苦涩的沙哑,“…太难了。那珠子感应的机制异常诡秘灵敏,模拟普通生物游弋的寻常波动倒还勉强可行,但要精确模仿其被‘触发’时产生的、那种复杂到极致的能量涟漪和反应模式…我恐怕力有不逮,稍有半分差池,不仅干扰不成,反而会立刻暴露我们的确切位置和意图!”他的语气沉重,每一个字都像被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两人陷入僵局、一筹莫展之际,井生紧握在手中的镇龙尺,那古朴冰凉的尺身,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震动起来!尺身上古老的纹路次第亮起,泛起一层淡淡的、却威严无比的金色光晕,一股强烈的、目标明确指向河底水影珠的奇异波动猛然散发开来。这股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和绝对的“压制”意味,如同九天之上的巨龙在云端俯视着地上的蝼蚁,威严霸道,不容置疑。“嗯?”井生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他连忙双手举起镇龙尺,只见尺身的震动愈发明显、急促,“它…它好像对那颗珠子产生了强烈的反应?这股力量…似乎天生就能克制它!”
萧玦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尺子那奇异而威严的金光,又凝神死死盯住河底那颗符文流转、散发着阴森光芒的水影珠。两股力量的属性在他脑中急速碰撞、对比。忽然,他眼中精光爆闪,仿佛划破黑暗的闪电:“快!试试引导尺子的力量,去笼罩、去覆盖那颗珠子!镇龙尺位阶至高,乃上古传承的神物,其蕴含的煌煌神威,或许能暂时屏蔽或强力干扰这种低阶监视法器的核心运作,就如同猛虎一声咆哮,足以令羔羊瘫软在地,动弹不得!”这无疑又是一次将性命悬于一线、孤注一掷的冒险尝试,成败之机,只在转瞬之间!
井生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河水早已浸透衣衫,寒意如针般刺入骨髓。他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意志都集中在掌中这柄看似古朴、却蕴藏浩瀚伟力的镇龙尺上。这一次,他并非去沟通古鼎那磅礴如海的记忆碎片,而是竭尽全力,尝试去引导、驾驭尺子内那股如同沉睡的远古巨龙般磅礴而威严的力量!这过程比想象中更为艰难百倍,那力量浩瀚无边,却狂野不羁,难以精细掌控。井生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根根暴起,汗珠滚落,仿佛在用千斤巨锤去绣一朵微小的花,小心翼翼到了极致。他屏住呼吸,将意念凝聚成丝,将一丝精纯的镇龙之力缓缓地、如履薄冰般延伸向河底的目标——那幽蓝的水影珠。意念之弦绷紧到了极限,任何一丝微小的失控都可能前功尽弃。
当那丝蕴含着煌煌龙威的金色力量终于接触到水影珠幽蓝表面的瞬间,奇妙的变化骤然发生!水影珠表面的诡异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如同濒死前的疯狂挣扎,随即那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其散发出的、无处不在的监视波动,如同被一只遮天蔽日的无形巨手狠狠掐断,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颗珠子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性,彻底变成了一颗黯淡无光、死气沉沉的铁球,静静躺在河底淤泥之中,再无半点声息!有效!镇龙尺的煌煌神威,竟然真的能直接以位阶碾压,强行压制这种低阶法器,如同无上王者降临,令其瞬间臣服、失效!
“就是现在!走!”萧玦的厉喝声如同惊雷炸响,急促而斩钉截铁,瞬间打破了这短暂而珍贵的死寂。
两人没有丝毫迟疑,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扎入冰冷刺骨的暗河激流之中。水流如无数把锋利的刀片切割着皮肤,寒意直透心扉。他们咬紧牙关,奋力划动四肢,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前方那越来越清晰、代表着生机的出口光亮处疾射而去。两道身影在幽暗浑浊的水流中如同两道破开水幕的利箭,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
暗河出口连接着一处极为隐蔽、藏于陡峭山涧之下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平静地倒映着上方逐渐亮起的熹微天光。两人如同挣脱束缚的蛟龙,猛地冲破水面,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久违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自由空气,胸腔剧烈起伏,几乎要炸裂开来。他们这才惊觉,外面竟已是黎明时分!微红的晨光温柔地涂抹在天际的云霞之上,为山谷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微凉的晨风裹挟着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驱散两人心头那沉甸甸的、挥之不去的紧张阴霾。
他们竟然在危机四伏的山洞中整整熬过了一夜!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后山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僻山谷,茂密的荒草高过人头,嶙峋的怪石形态狰狞,寂静得只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在山谷间回荡。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让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松弛,紧绷的身体几乎要瘫软下来。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还未持续一瞬,井生脸色骤然剧变!他下意识地通过水镜的感知力急速扫向李家庄和村口方向的远方,瞳孔猛地收缩如针尖!“不好!”他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那珠子的压制效果消退得比预想快得多!它的能量波动正在疯狂复苏!而且…远处!有大量混杂着煞气的气息正朝着李家庄和村口方向如潮水般急速聚集!马蹄声沉闷如鼓点,密集的脚步声如同暴雨倾盆,杀气冲天!柳行云要动手了,这绝不是寻常的调动!”刚刚摆脱的致命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如汹涌的黑色潮水,以更凶猛的姿态迫在眉睫,那柄悬在他们头顶的冰冷利剑,已然带着死亡的尖啸,轰然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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