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霈接到一个电话，是九霄打来的。
手机里，九霄声音沉稳：“霈哥，大少爷在云感寺。”
傅司霈握着手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更是淡淡的：“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入了云感寺山脚下的停车场。
车门打开后，跨下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正是傅司霈。
沿着青石板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
九霄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来到寺门前，一个小沙弥似乎早已得到吩咐，双手合十行礼后，便引着他们穿过庭院，走向后方一处僻静的禅院。
禅院的门虚掩着。
傅司霈示意九霄在门外等候，自己轻轻推开门。
院内，傅辞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打坐，他并未察觉有人进来，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身影孤寂而苍凉。
傅司霈缓步走过去，在傅辞身旁停下， 兄弟二人，一站一坐。
“你来了。”终是傅辞开了口，
傅司霈静静地望着他。
一身素色衣衫，一身落寂，傅司霈不知怎么该说什么，他嗓子发紧，问:“这便是你的最终选择。”
往事如风，傅辞很轻地笑了一下:“红尘俗世，于我已是负累，我已决定留在这里修行。”
傅司霈站在原处，他静站着，静静地看着，喉结稍稍滚动了一下:“那小野怎么办？她长大了你要我怎么跟她解释？”
傅辞一直坐着，手里捻着佛珠，英挺眉宇间有说不出的落寂。
“她的父亲是个懦夫，不配得到她的原谅，更不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我相信你和苏蔓会照顾好她，你们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
“ 你这是逃避。”傅司霈看了他半晌，冷淡道:“你要赎罪就该活着去面对，去弥补，去承担你作为一个父亲该承担的责任，而不是躲在这里，用所谓的清修来麻痹自己。”
傅辞的眼角，染上淡淡湿润。
他多想抱抱女儿，感受她的存在。
可他更无法原谅自己。
一闭眼脑海里全是禾禾，他用嘴最毒的话伤害了最爱的人。
好聚好散，祝她幸福。
他也未曾想到，再见面，两人已是阴阳两隔。
最终悔之又悔的人是他自己。
永失所爱，日夜被悔恨啃噬，他连看自己女儿的勇气都没有，这便是他的报应。
他认定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对他的惩罚。他心甘情愿地承受着，甚至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无法原谅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
“你回吧。”傅辞缓缓闭眼，轻声说。
傅司霈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便离开了。
禅院重归寂静，窗外的菩提树随风舞动。
不知过了多久，慧能大师手持佛珠，缓步走入: “心若不净，身在红尘是煎熬，入了空门亦是牢笼。”
傅辞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
“ 大师，我何时剃度？”
慧能大师眉宇间充满了慈悲和宽容:“佛渡有缘人，亦需有缘人自渡。施主你尘缘未了，执念深重，此刻谈剃度，为时过早。”
……
晚上八点整，傅司霈回来了。
小家伙今天精神格外好，在客厅里玩小木马，看到傅司霈她迫不及待地从木马上爬下来，她迈着小短腿，跑着去找傅司霈。
粉色的兔子连体睡衣帽子上两只长耳朵随着她的跑动一颠一颠的，可爱极了。
“别跑。”
“慢一点儿。”
傅司霈说着，直接快步往前迎了两步把小家伙接住了，
“抱抱～”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眼巴巴地望着他。
最近几天，小野每天都找他求抱抱。
傅司霈抱过小野，亲了又亲，贴了又贴。
“ 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吃辣。”小奶音汇报:“麻麻做了蛋蛋，小野吃光光。”
小家伙的小脸蛋白白嫩嫩，软软乎乎的。
黏人起来，他真是一点招都没有。
“真腻害呀。”傅司霈又亲亲她。
小野晃着脑袋美滋滋地笑着。
被夸得心花怒放，小心思立刻活络起来，搂着傅司霈的脖子，小身子一扭一扭地指向客厅的电视。
苏蔓很少给她看电视，傅司霈可不敢违抗命令。
果然，苏蔓切好水果出来就看到了。
“今天已经看过一集，不能再看电视。”
小家伙眼泪汪汪的看着傅司霈:“要看佩奇呀。 ”
她还想看小猪佩奇。
傅司霈夹在中间烤，虽然不想看她哭，但他明智的选择和苏蔓站在同一战线。
一口回绝了:“你妈说得对，我陪你玩积木。”
小野吸吸鼻子，小脑袋一扭:“不要。”
傅司霈：“……”
“ 玩娃娃？”
小野还是继续小脑袋一扭：“不要！”
反正就是什么都不要。
哄女儿真是体力活，比哄老婆还累，他望向苏蔓，低哑开口:“老婆救我。”
苏蔓:“？”
……
入夜，苏蔓把小野哄睡后回了主卧，在进衣帽间准备拿睡衣的时候，傅司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蓦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用身子困住她，托住她的后颈，慢慢靠近，像是要亲吻她。
苏蔓抵着他的胸口:“ 我先洗澡。”
可她还是被吻住了。
他不准她闪躲，不要命的深吻着，苏蔓呼吸的余地都没有，两人交颈接吻，吻持续了很长，苏蔓几乎瘫软在他胸膛。
他抚摸着她肿胀的红唇，嗓音低而哑:“ 你还在，真好。”
幸好蔓蔓还在。
幸好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幸好蔓蔓没有嫁给程南深。
不然他也会疯。
也许比大哥更疯。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苏蔓的脸蛋贴着他的胸膛，她抬眸就看见傅司霈温柔而缱绻: “我一直都在。”
……
傅辞虽未剃度，但依旧在云感寺日日诵经念佛。
晨钟暮鼓，课诵不辍。
“放下，并非遗忘，而是不再被其束缚。”
“忏悔，重在改过前行，而非沉溺自苦。”
可傅辞放不下，他也忘不了。
“ 大师，人真的有来世么？”
慧能大师目光平静地看向殿外摇曳的树影，一开口嗓音如同半夜的洪钟：“信则有，不信则无，缘起缘灭，自有因果。”
傅辞点了一盏长明灯，为禾禾照亮来时的路，跪在佛前默念。
若真有来世，换我来爱你，护你，守你，用尽一切弥补今生亏欠。
若你不愿再见我……
他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那便愿你永远不识我面，得一世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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