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京师,积雪在檐角凝成冰凌,像一柄柄悬着的利剑。辰时未到,万商会总部门前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呵出的白气在凛冽空气中结成恐慌的雾。
“兑银子!立刻给俺兑!”一个粗布汉子将银票拍在柜台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他眼珠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都说你们万商会要倒灶了!俺全家老小的积蓄可都在里头!”
孙猴子踮着脚从二楼窗缝往外瞅,舌头直打结:“东家!这架势比抢除夕头炷香还凶!少说聚了二三百号人!”王大锤已经抄起顶门杠,膀子上的肌肉绷得铁硬,被陆子铭一个眼神瞪回去:“放下!当是打土匪呢?”
陆子铭心里明镜似的——这分明是古代版的银行挤兑。他深吸一口寒气,想起前世在财经节目里看到的挤兑画面:人群疯狂拍打着玻璃门,保安组成人墙,钞票像纸片般从窗口飞出。没想到穿越回大明,竟要亲身体验这种场面。
“诸位父老乡亲!”他站上柜台前的台阶,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万商会银票随时可兑,但总得容我们开库点银不是?大家排好队,我陆子铭以项上人头担保,今日必定让各位兑足银两!”
底下却哄闹起来:“少拖时辰!见不着真银子,俺们就砸了这铺面!”“谁知道你们库里还有没有银子!”
混乱中,陆子铭锐利的目光瞥见几个衣着体面的人缩在人群后头交头接耳,手指在袖中比划着奇怪的手势。他心里顿时雪亮——这是有组织的做空!放在现代就是恶意做空股价,放到明朝竟是要断他资金链!
“东家...”沈墨璃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脸色比檐上的积雪还白。她递过一本账册,指尖冻得发红:“这三日兑走的银两,比往常半月还多。”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甲在几个数字下划出浅浅的痕,“尤其申时三刻,总有整五千两的银票同时来兑——像约好似的,一分不差。”
陆子铭心头猛跳。这姑娘对数字的敏感简直是人形计算器!他立即低声吩咐:“猴子,去查申时三刻兑银的都是哪些票号!要快!”又扭头对王大锤道:“盯紧那几个煽风点火的,准是南方那些人派来的托儿!记清楚他们的模样特征。”
库房里,银子像流水般往外搬。老账房急得直扯胡子,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扶:“东家!不能再兑了!今日已兑出三万七千两,再兑下去,月底采买生丝的货款都悬了!”
陆子铭却盯着沈墨璃刚送来的账本冷笑——果然,挤兑银两八成来自江南三郡的票号,而且都是近三个月新开的户。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金融狙击!
“玩金融战?”他现代人的商业血液沸腾起来,“老子前世跟华尔街秃鹫掰腕子时,你们还在玩碎银子呢!”他脑中飞快闪过几个现代反做空案例,当即兵分三路出击。
第一路让王大锤带人高调运银——二十口包铁木箱用红绸扎着,浩浩荡荡穿街过巷。箱底铺满铜钱,顶上撒着亮晃晃的银锭,看着就像堆满银山。王大锤还按陆子铭教的,故意让抬箱子的伙计装出吃力的模样,走得一步三晃,引得街坊纷纷探头。
第二路让孙猴子散播“万商会拿格物院新奇货抵银”的风声,特意拎着个黄铜望远镜在茶楼招摇过市,见人就演示:“瞧见没?这玩意能看月亮上的坑!抵五十两银子都抢着要!”
最绝的是第三招——他连夜求见张居正的门人冯公公,次日户部便下文:即日起,万商银票可折三成税银!告示贴在衙门照壁前,引得无数商人驻足议论。
“绝了!真绝了!”老账房看着挤兑人群渐渐散去,激动得老泪纵横,金丝眼镜上蒙了层水雾,“东家这手组合拳,比少林寺的罗汉阵还厉害!先示强,再示利,最后借官威定乾坤!”
唯有沈墨璃蹙眉不语。夜深人静时,她抱来厚厚一摞账本,指尖在算盘上飞舞如蝶。烛火将她的侧影投在粉墙上,纤长睫毛在眼下洒出淡淡的影。
“你看这几笔。”她忽然停手,指尖点着几行墨字。陆子铭凑近看去,见是几笔看似寻常的香火钱支出,“从去年冬至到今,每月初三都有笔两万两的款子,经十八道票号转手,最后都流入...”她突然顿住,脸色倏地惨白如纸。
“流入哪儿?”陆子铭急切追问,却见女子指尖正抖得厉害,算珠被拨得噼啪作响。
“白云观...”沈墨璃声音发飘,“是爹爹在世时常去的道观...”她突然抱头蹲下,零碎记忆如潮水涌来——香烛缭绕中,父亲与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对坐弈棋,青玉棋枰旁堆着的竟是...成锭的海外番银!那老道的手指枯瘦如柴,落子时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正是她梦中见过的彼岸花!
陆子铭忙扶住她颤抖的肩,心中骇浪滔天。道观洗钱?这操作比现代瑞士银行还隐蔽!他轻轻拍着沈墨璃的背,感觉单薄肩头颤得像秋风中的叶子。
次日,他假借布施之名探访白云观。只见三清殿前香火鼎盛,功德箱竟是用整块紫檀雕成——少说值五千两!知客道士笑吟吟引他看新铸的铜钟:“有位善人捐了十万斤铜,说是给祖师爷添点响动。”
陆子铭摸着钟上古怪的西洋纹路,心头突突地跳。这花纹分明与安东尼怀表上的相似!他故作随意问:“不知是哪位善人?好大的手笔。”
道士笑而不答,只指指天上。临别时却塞来张符纸:“施主近日有血光之灾,且记莫近水火。”
回程途中,陆子铭反复端详那张符。朱砂笔画间竟藏着极细的银粉,对着日光照去,显出个模糊的船形图案!更诡异的是,符纸背面用米浆写着极小的一行字:“郑非主谋”。
“东家!查明白了!”孙猴子气喘吁吁奔来,帽檐都跑歪了,“那几个兑银的托儿,今早全出现在郑王府后门!还抬着口箱子,看着沉得很!”
陆子铭捏紧符纸,任由朱砂染红掌心。他望着冬日苍白的太阳,忽然想起现代商战里最脏的手段——原来古今一个样,只是刀子藏得更深。
黄昏时分,他独自登上库房屋顶。远处紫禁城的琉璃瓦映着残阳,如血如火。他非常明白这就像前世商战经典的一句话:金融战的硝烟从不呛人,却能让整座城池无声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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