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京师尚存寒意,张居正首辅府邸的青砖地面泛着冷光。陆子铭跟着青衣小厮穿过三重院落,每道门廊都有佩刀护卫肃立,铠甲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再次下意识地整理了下杭绸直裰,手心已经微微出汗——这阵仗每每想到都让他紧张不已。越接近权利的巅峰,越觉得这个时代的权利是真的到达了巅峰。再想想之前的做法,总觉得当场的自己还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书房里弥漫着檀香与墨汁混合的气息。张居正正伏案批阅公文,紫檀木桌案上的奏本堆得像座小山,几乎要淹没他瘦削的身影。听到通报,他头也不抬,只摆了摆手:“坐。”
陆子铭依言在黄花梨木椅上坐下,而心里的思绪不经意间就飘到了远方。
“说说看。”张居正突然搁下朱笔,抬眼看他。那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剖开人心,“一条鞭法在南直隶及南方区域推行受阻,症结何在?”
陆子铭心中一震。赶紧把那不知所谓的思绪瞬间拉回,心中暗骂一次自己真是不怕死,但这直白的考较,像极了他前世向董事会做战略分析。他深吸一口气,拿出当年做市场调研的架势:“晚辈以为,经过之前的验证,症结在三点。”他伸出三根手指,“其一基层胥吏,其二白银流通,其三田亩计量。”
张居正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细说。”
“先说胥吏。”陆子铭在现代做销售总监时,最擅长的就是这种结构化陈述,“旧制税目繁杂,胥吏上下其手。如今并税入亩,看似简化,实则断了胥吏财路。这些人阳奉阴违,恐吓乡民说新税更重,甚至故意错量田亩。”
他注意到张居正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让人心慌,便继续道:“其二,白银流通不足。江南虽富,但税银需运抵京师。沿途损耗、兑费,加上胥吏克扣,到户部时往往缺斤短两。州县为补亏空,只得加征。”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这是他在现代演讲时常用的技巧——给听众消化时间。果然,张居正微微颔首:“第三点呢?”
“田亩计量不准。”陆子铭目光扫过墙上的大明舆图,“江南田土膏腴,但瞒报漏报严重。豪强田连阡陌却纳税寥寥,小民无立锥之地却负担沉重。”他想起现代税收中的累进税制原理,但知道不能说得太超前,便委婉道:“清丈田亩是治本之策,但触动的利益太大。”
书房内陷入沉寂,只有自鸣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陆子铭手心又开始冒汗,这沉默比直接的质疑更让人难熬。他忽然想起此种场景,和前世那种等待判决的忐忑如出一辙。
“依你之见,当如何破局?”张居正突然发问。
陆子铭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诚恳姿态:“晚生有两策,一缓一急。”他观察着对方神色,小心措辞,“缓策是借万商会物流网络,协助官府运输税银。我们在各府县有分号,可减少中途损耗,账目清明可查。”
张居正眼中精光一闪:“急策呢?”
“在万商会控制的市镇试点代缴代扣。”陆子铭语速加快,“乡民将税银交到商会,我们统一造册上缴。商会抽取千分之三作手续费,但保证账目公开,乡民可随时查询。”这其实就是现代税务代征的雏形,但他故意说得更符合明代语境。
“有趣。”张居正指尖轻叩案几,“你就不怕被骂与民争利?”
陆子铭立即接话:“所以要先试点。若成效好,不仅方便小民,还能为官府省去征收成本。更重要的是...”他故意压低声音,“通过代征税银,可暗中核对田亩实数,为清丈做准备。”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张居正起身走到舆图前,负手良久。陆子铭屏息等待,仿佛听到自己心跳声。这时他注意到对方腰间佩玉的纹路——竟是罕见的螭龙造型,这逾制的装饰让他心头一凛。
“可。”张居正突然转身,“南直隶试点准你去做。但记住...”他目光如炬,“若借机盘剥乡民,或与胥吏勾结,本阁绝不轻饶。”
陆子铭连忙躬身:“晚生不敢。万商会愿立军令状,三月内若不见效,甘受重罚。”
离开书房时,青衣小塞递来个锦盒:“阁老赐的。”打开竟是方鸡血石印章,刻着“通惠便民”四字。陆子铭心中暗喜,这相当于现代的政策试点批文了。
回到万商会,他立即召集骨干。王大锤听说要帮官府收税,眼睛瞪得溜圆:“俺们成衙役了?”孙猴子却拍腿叫绝:“妙啊!谁来交税,顺带就能推销咱们的银票!”
沈墨璃独自在账房核算成本,指尖在算盘上飞舞如蝶。忽然她动作一顿,轻声道:“苏州府往年税银损耗高达两成,若按千分之三收费,咱们每岁可净赚...”她报出的数字让众人倒吸凉气。
陆子铭笑着补充:“更重要的是,谁通过咱们交税,就能掌握他们的真实田产数据。这些数据比银子还金贵!”他现代人的大数据思维又开始活跃——这不就是古代的征信系统雏形吗?
三日后的深夜,陆子铭正在规划试点细节,忽听窗棂轻响。推开窗,见孙猴子神色紧张地递进张纸条:“白云观出来的马车,半夜往郑王府后门运箱子,沉得很!”
陆子铭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潦草一行字:“漕银改道,三成入观。”他猛然想起沈墨璃说的道观资金流,冷汗倏地浸透重衣。
这时,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陆子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明白张居正那句“下次大考将至”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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