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二爷一路同行。
宝玉捧着枝红梅进来,满身还带着寒气。众丫鬟忙接过梅枝插入瓶中,那胭脂色的花瓣在暖阁里愈发娇艳。
“可算回来了。”探春递过一盅暖酒,“快驱驱寒。”
我上前替他解下蓑笠,悄声道:“二爷这趟去得可久。”
他抿了口酒,眼角还带着些微红晕:“为这枝梅花,费了好些工夫呢。”
这时各房丫鬟都送来了厚衣裳,我也将备好的狐腋褂递过去。
李纨命人端来蒸芋头并各色果品,特意吩咐:“给平儿姑娘也送一份去。”
湘云早等不及了,拉着宝玉说诗题。宝玉求饶道:“好妹妹,别限韵了,让我自在些作罢。”
众人正赏梅时,岫烟、李纹、宝琴三人的诗都已写成。大家传看称赞,都说宝琴那首最佳。宝玉见她年纪虽小却才思敏捷,不禁多看了两眼。
宝钗笑道:“三首各有千秋。只是云儿和颦儿,你们平日捉弄我也罢了,如今又盯上琴儿了?”
李纨问宝玉:“你的诗可有了?”
宝玉正凝神望着那枝红梅出神,闻言忙道:“方才有了灵感,被这三首好诗一惊,又忘了。”
湘云便取过火箸击打手炉:“我击鼓催诗,若鼓声停了还作不出,可要罚酒。”
黛玉早已铺开笺纸,提笔道:“你念,我写。”
宝玉缓缓踱步,目光仍不离那枝红梅,沉吟道:
“酒未开樽句未裁,”
黛玉写下,微微摇头:“起得平常。”
湘云急急击鼓,宝玉不慌不忙续道:
“寻春问腊到蓬莱。”
黛玉笔尖一顿,与湘云对视一眼,皆露出讶色。
“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
黛玉边写边轻声道:“这两句倒别致。”
我站在一旁,却见宝玉念到“嫦娥”二字时,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那神情不似平常。
湘云催得更急,宝玉深吸一口气,声音忽然低沉:
“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
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
最后一句出口时,宝玉下意识抚了抚衣襟。我分明看见他袖口沾着些许青苔,正是栊翠庵院墙下特有的那种。
黛玉写完最后一个字,湘云正要评论,外头忽然一阵喧闹。小丫鬟飞奔来报:“老太太来了!”
众人忙迎出去,只见贾母坐着小竹轿,被丫鬟们簇拥着而来。李纨早命人铺好狼皮褥子,贾母坐下后,第一眼就瞧见了那枝红梅:
“好俊的梅花!你们倒会享乐。”她细细端详着梅枝,忽然笑道,“这枝形貌殊异,倒像是栊翠庵那株老梅上的?”
宝玉垂首不语,只悄悄将沾了青苔的袖口往里收了收。我站在他身后,嗅到他衣襟间若有似无的冷梅香,与往常的香气大不相同。
都别拘礼,贾母笑着摆手,我原是睡不成午觉,抹牌腻了,特特来凑个热闹。
探春忙另取了一副杯箸,斟了暖酒奉上。贾母接过来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食案上:那碟子里是什么?
是糟鹌鹑。我忙捧上前。
撕些腿子来。贾母吩咐着,又对众人道,你们照旧说笑,只当我不在才好。
李纨净了手,仔细撕着鹌鹑腿。我见她特意挑了最嫩的部位,用小碟盛了呈上。
方才在做什么呢?贾母问。
宝钗笑回:在咏红梅。
作诗虽雅,不如预备些灯谜。贾母拈起一块鹌鹑,正月里大家顽笑才热闹。
众人都应下了。说笑间,贾母忽道:这地方潮湿,仔细坐着受寒。又想起什么,去四丫头屋里瞧瞧画儿,不是说年下就能得么?
探春笑道:老祖宗也太心急了,只怕要到明年端阳呢。
这还了得!贾母佯嗔,倒比盖园子还费工夫了。
说着仍坐上竹轿,众人簇拥着往惜春处去。经过藕香榭时,我留意到宝玉落在最后,不时回头望向栊翠庵的方向。他的袖口上,那点青苔痕迹在雪光映照下格外分明。
穿过夹道时,东西门楼上的石匾引起贾母注意:这‘穿云’‘度月’倒是好对子。
宝玉这时才快走几步,轻声接话:是父亲当年请人题的。
我见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口,那神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时一阵风过,几片红梅花瓣从他衣襟里飘落,想来是先前在栊翠庵时落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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