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旗袍天天催着狗剩报名。狗剩被缠得没法,又想着要是真得了奖,说不定能赚点钱盖间新屋,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备赛的日子热闹起来。旗袍指挥着狗剩买丝线,挑绸缎,还让他把家里的破桌子擦得锃亮当绣台。狗剩从没做过这么精细的活,手指被针扎得全是小孔,旗袍就在旁边骂他笨:“左手稳住布,右手用巧劲,别跟砍柴似的使蛮力!”
有时狗剩累得不想动,旗袍就用袖口拍拍他的脸:“快点快点,耽误了时辰拿不到奖,我就把你那些破补丁全拆了!”
村里人见狗剩天天捣鼓针线,都觉得他魔怔了。二柱子劝他:“狗剩哥,你一个大老爷们绣啥花啊?让人笑话。”
狗剩刚想辩解,屋里传来旗袍的声音:“让他笑,等拿了奖,让他跪下来求着看!”
二柱子吓了一跳:“啥声?”
“没……没声,风声。”狗剩赶紧把他推出去,关上门长舒口气。
离比赛还有三天时,出了岔子。狗剩去镇上买最后一批金线,回来发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攒的碎银子不见了,更要命的是,准备参赛的那块绸缎被撕了个大口子。
狗剩急得直跺脚,这绸缎是旗袍好不容易看上的,说质地最适合绣凤凰。他正心疼,旗袍飘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是……是王老五!我听见他进来了,还说要拿你的银子去赌,看见绸缎顺手就撕了……”
王老五是村里的无赖,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狗剩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扁担就想去找他算账。
旗袍拉住他:“别去!你打不过他,我们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啥办法?绸缎都破了!”狗剩红着眼。
旗袍飘到破绸缎前,沉默了半晌:“还有三天,或许……来得及。”
接下来的三天,狗剩没合过眼。旗袍指导着他,把撕破的地方巧妙地绣成了几朵祥云,不仅看不出破损,反而更添了几分灵动。为了赶工,旗袍第一次没泡澡,布料都有些发皱,声音也哑了,却还是硬撑着指挥狗剩下针。
比赛当天,狗剩揣着绣品,忐忑地跟着刘秀才去了县里。旗袍本来想自己飘着去,被狗剩硬塞进了布包里,说要是被人看见,别说得奖,怕是要被当成妖怪烧了。
县衙门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大多是些穿得光鲜的夫人小姐,看见狗剩这一身补丁衣裳,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有个胖夫人还故意撞了他一下,把他手里的布包撞掉了。
“乡巴佬也来凑什么热闹?”胖夫人撇着嘴。
狗剩刚想捡包,布包自己动了,拉链“唰”地拉开,旗袍从里面飘了出来,在胖夫人眼前转了个圈:“总比某些人穿得像只绣花猪强。”
人群顿时炸了锅,尖叫声此起彼伏。胖夫人吓得瘫在地上,指着旗袍说不出话。负责评判的县太爷也吓了一跳,拍着惊堂木喊:“妖物!快拿下!”
几个衙役举着刀冲上来,旗袍却不怕,在人群里灵活地穿梭,时不时用袖口拍某人的脸,扯某人的头发,把场面搅得一团乱。
“狗剩!拿绣品!”旗袍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
狗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捡起地上的绣品,冲到县太爷面前:“大人!我是来参赛的!”
县太爷正被吓得不轻,哪有心思看绣品?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块绸缎上时,顿时愣住了。只见一只金凤凰栩栩如生,羽翼华美,眼神灵动,尤其是被撕破后改成的祥云,更是巧夺天工,仿佛凤凰真的在云端翱翔。
“这……这是谁绣的?”县太爷失声问道。
“是……是我……”狗剩刚说完,就感觉有人拽他的衣角,低头一看,旗袍不知何时落到了他脚边,用袖口碰了碰绣品,示意他继续说。
狗剩定了定神,把怎么捡到旗袍,怎么被它逼着学刺绣,怎么修补绸缎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旗袍会说话的部分,只说是自己得了件宝物,从中悟到了绣法。
人群听得目瞪口呆,县太爷捋着胡子,看着那件在狗剩脚边轻轻晃动的旗袍,若有所思。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隐约认出这是极南之地传来的新式衣裳,只是没想到竟有如此灵性。
最终,县太爷判了狗剩得第一。他没提旗袍成精的事,只说狗剩心灵手巧,得了天授之艺。至于王老五,县太爷派人去查,果然在他家里搜出了狗剩的银子,当即打了他三十大板,关进了大牢。
得奖的消息传回溪云村,村里人看狗剩的眼神都变了,再也没人说他是憨子,都恭恭敬敬地喊他“狗剩师傅”。刘秀才更是把他夸上了天,说他为村里争光了。
狗剩得了奖金,先盖了间新瓦房,特意给旗袍做了个红木衣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还打了个铜钩挂盘扣。旗袍每天都能舒舒服服地“泡澡”,心情好了,嘴也没那么碎了,只是偶尔还会指点狗剩几句刺绣。
有天晚上,狗剩坐在灯下补衣裳,旗袍忽然飘过来,声音轻轻的:“狗剩,我跟你说个事。”
“啥?”
“我不是一直都能成精的,”旗袍的领口微微垂下,像是在回忆,“我本来挂在苏州最大的绸缎庄里,有天来了个穿军装的小姐,一眼就看中了我,说要穿着我去参加舞会。可还没等她来取,战火就烧到了苏州,绸缎庄着了火,我被烧得半焦,扔进了河里……醒来就在你这后山的槐树上了。”
狗剩愣了:“那你……还想回去吗?”
旗袍沉默了会儿,说:“以前想,总觉得自己该穿在体面人身上,该去见大世面。可现在……”它飘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青山,“觉得这儿也挺好,有山有水,还有个笨手笨脚的人天天给我换水。”
狗剩的脸有点热,低头继续缝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从那以后,溪云村多了个奇景。每当夕阳西下,狗剩家的院子里就会飘着件旗袍,在晚风里轻轻摆动,像是在跳舞。有时狗剩会搬出绣架,在旗袍的指点下绣花,针脚越来越细密,配色越来越好看。
有人问狗剩,那件旗袍到底是啥来头。狗剩总是笑笑:“是个老朋友。”
至于旗袍,它偶尔还是会抱怨山里的风太硬,吹得料子发脆;抱怨村里的胭脂水粉味道太冲,不如城里的好闻。但每当狗剩把热腾腾的肉骨头汤端到灶上时,它总会第一个飘过去,用袖口轻轻拂过汤面,像是在说:“算你有点良心。”
青山依旧,溪水长流。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偏远的山村里,一个憨直的补衣匠和一件爱美的旗袍精,正过着吵吵闹闹又暖融融的日子。而那件曾经向往着大世面的旗袍,也终于明白,最好的料子,不是靠什么山珍海味滋养,而是日复一日的陪伴,和藏在针脚里的那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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