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行事素来雷厉风行,雄才大略兼具缜密心思。
既然决定赎回侄子,并借此窥探南朝虚实,便立即着手安排。
他并未大张旗鼓地以官方使团名义南下,而是精心组织了一支规模庞大、却打着民间旗号的“商队”。
这支队伍的核心,是一位名为“完颜斡鲁”的宗室远支,此人心思缜密,通晓汉话,更对南朝人情世故了如指掌。
随行的有完颜宗升和几位精于交涉、实为阿骨打幕僚的文臣,以及数名通晓各方言、精于记录观察的译官。
而数百名随行的“伙计”与“护卫”,则皆是从各部中挑选出来的、最为骁勇善战且绝对忠诚的生女真勇士,他们虽作商贾打扮,但那剽悍的气质、锐利的眼神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军事化纪律,却难以完全掩饰。
这支特殊商队的核心使命,便是携带措辞谨慎却隐含力量的“商贸文书”,以及足足两千匹膘肥体壮、神骏异常的北地战马,穿越如今在金兵铁蹄下已近乎不设防的辽国境,浩浩荡荡南下,直指山东的梁山泊。
此时的辽国,在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昏聩统治下早已摇摇欲坠,面对凶名赫赫的金国,边境守军根本不敢阻拦这支背景深厚、杀气隐隐的“商队”,甚至还需提供些许方便。
商队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抵达了梁山泊控制的外围地界。
如此规模、气质独特的队伍,自然瞒不过梁山遍布各处的明哨暗探。
消息迅速层层上报,直达王伦耳中。
王伦这边,刚办完王进与吴月娘的婚事,听闻到这支北方商队前来,心中已有计较,遂在临湖集水寨那宽敞却充满肃杀之气的大厅内,亲自接见了这支金国“商队”的首领完颜斡鲁。
完颜斡鲁虽是商人装扮,锦袍皮帽,但举止从容,气度沉稳,眼神开阖间自有锋芒,绝非寻常商贾。
他呈上的“商贸文书”,以工整的汉文书写,措辞表面恭敬,称“慕名而来,欲通有无”。
但字里行间却隐含着底气,明确点出了“依贵寨前约,以良马二千,赎还我家族子弟曾涂、曾魁”的核心意图。
王伦端坐主位,面色平静如水,仔细聆听着对方不卑不亢的陈述,手指轻轻翻动着那份看似普通、实则重若千钧的文书。
他的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厅外肃立的那群“伙计护卫”——他们个个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虽然沉默,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压抑着的、如同即将出鞘利刃般的彪悍气息。
王伦心中已然雪亮——这绝非普通商队,乃是金国精锐所扮,其背后代表的,是那个正在北方迅速崛起的强大政权。
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念头飞转,掀起微澜。
“曾弄败亡返回北地,这才过了多久?满打满算不过二月!”
“他竟能如此迅速地筹措到足数的上等战马,更能调动这样一支训练有素、非同一般的‘商队’前来赎人……”
“此人在金国的根基,绝非我等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观此队伍之气度,其所调动的资源,恐怕……他与金国核心宗室的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想通了这层关窍,王伦并未感到惊慌,反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判断。
梁山泊欲在乱世中立足,进而图谋更大发展,“信义”二字,乃是凝聚人心、取信于江湖的基石。
既然当初在军前当众定下了以马换人的条件,白纸黑字,人尽皆知,如今对方依约而来,梁山便绝无出尔反尔、自毁长城的道理。
更何况,这两千匹活生生的、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北地良马,对于亟需组建强大骑兵、提升机动作战能力的梁山而言,其战略价值,远远超过继续扣押两个已然失势、锐气受挫的俘虏。
这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交易。
“贵使远来辛苦,路途劳顿。”王伦放下文书,面色平和,语气从容不迫,带着一方雄主的镇定。
“我梁山泊虽处江湖之远,亦知‘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既然贵方恪守前约,携诚意而来,我王伦自当履行诺言,绝不食言。”
他转头对侍立一旁的陈心铁吩咐道:“心铁,去请曾涂、曾魁二位过来。”
不多时,被软禁了二月、神色有些萎靡但衣衫整洁、显然并未受到虐待的曾涂和曾魁被带到厅中。
他们骤然见到完颜宗升带来大队人马,眼中顿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激动,甚至是劫后余生的恍惚。
完颜斡鲁见到两位宗室子弟虽然清减了些,但精神尚可,肢体完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次向王伦躬身,语气也真诚了几分。
“多谢王泊主信守承诺,善待我家族子弟,我等商号,必铭记此情。”
“贵使过誉了!”王伦笑道,他转身对曾涂、曾魁淡淡说道。
“二位,当初留你们在此,是两军交锋,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这俩月,我梁山可曾亏待?”
曾涂、曾魁默然,确实,除了失去自由,饮食起居并未被刻意折辱。
王伦继续道:“今日,你家人依约前来,以马赎人,信义已至。你们便可随他们回去了。”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转冷,带着一丝告诫。
“望你们回去后,好自为之,汲取教训。他日若天下有变,你我双方再在战场相逢,那便是各凭本事,休怪王某届时不讲今日情面。”
曾涂、曾魁此刻归心似箭,虽对王伦和梁山仍有刻骨恨意,却也深知此时身处对方地盘,绝非逞口舌之快、徒惹祸端之时,只是紧绷着脸,默然点头,将那份屈辱与不甘死死压在心底。
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双方都展现了极高的效率与诚意。
王伦爽快地签署了放行文书,并派阮小七率领一队水军快船,一路“护送”金国商队安全离开梁山泊的核心控制水域,以示地主之谊,也暗含监视之意。
看着金国商队和曾家二子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水际,一直站在王伦身旁、沉默观察的王进,这才低声道。
“泊主,这般放他们回去,尤其是那曾涂,性情凶悍,其父曾弄在金国恐怕地位非凡,这岂不是纵虎归山?未来恐成心腹之患。”
王伦目光深邃,遥望着北方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天空,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清那正在崛起的巨兽,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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