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西征、石峡与飞鸟信途
远征队出发的那日，天色未明。十二道身影如同融入晨雾的岩石，沉默而坚定。他们背负着部落所能提供的最精良的装备：新近在水力驱动下锻造出的、泛着幽冷青光的青铜兵刃，以初火之芯余晖祝福过的坚韧皮甲，充足的肉干与清水，以及燧烨贴身携带的、那光芒已极为黯淡的“初火之芯”。
没有盛大的送行仪式，只有老巫在谷口举行的简短祈福。她将用秘药浸泡过的草汁点在每个人的额头，吟唱着古老而苍凉的调子，祈求先祖之灵与山川的庇佑。燧烨与留守的陶、禾等人重重握拳捶胸，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身，踏入迷雾，将山谷的喧嚣与温暖彻底隔绝于身后。
这一次的西行，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们不再是摸索的猎物或忐忑的探索者，而是带着明确使命的战士与信使。路线早已根据上次的经验和灰羽的简图规划妥当，行进速度大大加快。
燧烨与岩轮流担任尖兵，警惕着四周的一切动静。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初一段路程异常平静。不仅没有遭遇奴兽的袭击，连常见的猛兽似乎也绝迹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太安静了。”岩压低声音，靠近燧烨，“连鸟叫都听不到。”
燧烨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道路两旁虬结的枯木和深紫色的苔藓。“它们在避让，或者……被什么东西驱赶、吞噬了。”他想起了微光湖畔那恐怖的咆哮。
第三天，他们抵达了一处险要之地——崩石峡谷。这是通往西方的必经之路，两侧是高达数十丈的峭壁，中间仅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地上布满嶙峋的乱石，显然是山体崩塌所致。
就在小队谨慎地进入峡谷一半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头顶传来巨大的岩石滚动声！只见峡谷两侧的峭壁上，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被推落，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埋伏！退后！找掩体！”燧烨厉声大吼，声音在狭窄的峡谷中回荡。
根本无处可躲！巨石轰然砸落，瞬间将他们的退路阻断！烟尘弥漫，碎石四溅，整个峡谷仿佛都在颤抖。
“结盾阵！”岩的反应快如闪电幸存的战士们迅速靠拢，将巨大的新制木盾高举过头，紧密相连，形成一道临时的防护穹顶。沉重的石块砸在盾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持盾的战士手臂剧震，却死死支撑。
燧烨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峭壁上方。烟尘之中，他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不是奴兽，而是人！一些穿着简陋皮甲、脸上涂抹着暗红与黑色彩绘的战士，正疯狂地向下投掷石块和原始的标枪！
“是黑曜石部落的人！”岩怒吼道，“他们竟敢离开巢穴，跑这么远来埋伏！”
燧烨心念电转。对方选择此地埋伏，显然预判了他们的路线，并且动用了大量人力。这绝非简单的遭遇战，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阻击！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为了抢夺“初火之芯”？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燧烨观察着地形。前方似乎也有落石，但相对稀疏一些。“向前冲！冲出峡谷！”
“盾阵前移！慢步推进！”岩立刻领会，大声指挥。
整个盾阵如同一个缓慢移动的青铜色乌龟，顶着密集的石雨，艰难地向峡谷另一端挪动。不时有标枪穿透盾牌的缝隙，或是石块砸中战士的肢体，惨叫声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中。
燧烨没有躲在盾阵里。他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敏捷和反应，在乱石间穿梭跳跃，手中的银白短刃精准地格开飞来的标枪。他猛地从一个掩体后跃出，张弓搭箭——箭簇上绑着浸油的布条，早已点燃！
“咻！”火箭并非射向峭壁上的人，而是射向了一处堆积在峭壁凹陷处的、干燥的灌木和枯藤！
那是他刚才观察时就留意到的目标！
火箭没入干燥的植物丛，瞬间引燃！火势借着峡谷的风迅速蔓延，不仅照亮了上方埋伏者的位置，更引燃了他们脚下用于推动巨石的滚木和平台！
“啊！”峭壁上顿时传来惊呼和惨叫，几个倒霉的伏兵身上沾了火，惨叫着翻滚下来。投石的速度和密度骤然一减。
“好！”岩大吼一声，“机会！冲！”
盾阵瞬间解散，战士们如同出闸的猛虎，怒吼着向前发起了冲锋！青铜兵器在昏暗的峡谷中划出致命的弧光。
埋伏者显然没料到猎物如此悍勇，更没想到火攻。他们的阵脚瞬间大乱，从投掷变成了短兵相接。
战斗在狭窄的谷底爆发。黑曜石武器依旧锋利，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憋了一肚子火的远征队面前，很快落入下风。燧烨和岩如同两把尖刀，所向披靡，迅速撕开了敌人的拦截。
当最后一名埋伏者被岩的青铜钺劈倒，峡谷内重归寂静，只余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
清点损失，远征队三人轻伤，一人被石块砸中肩膀，伤势较重。而埋伏的敌人则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打扫战场，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情报。”燧烨下令，自己则快步走到峡谷另一端出口，警惕地向外望去。
外面依旧雾气弥漫，但似乎暂无危险。
很快，战士们在一名看似小头目的尸体上，发现了一块粗糙的皮子，上面用木炭画着简单的符号，标注了崩石峡谷的位置，还有一个代表“拖延”的螺旋符号。
“他们的任务就是拖延我们。”燧烨得出结论，心情更加沉重。敌人对他们的行动似乎了如指掌。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名负责警戒的学徒突然发出一声低呼：“燧烨！看这里！”
燧烨走过去，只见在峡谷出口一侧的岩壁上，在一处极不显眼的、被阴影覆盖的石缝里，有人用锐器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却又无比清晰的飞鸟印记。
印记的下方，还刻着两个细小的、方向不同的箭头。一个箭头指向他们来时的路，旁边刻着三道短竖线。另一个箭头指向峡谷深处更西方的迷雾，旁边刻着四道短竖线。
燧烨瞬间明白了。
“飞鸟在告诉我们……回去，需要三天。继续前进，还需要四天。”他缓缓说道，“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埋伏，甚至知道我们赢了。”
一种被无形之手注视着的感觉，再次浮上所有人心头。但这感觉，在此刻却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安心。
“他们……在给我们指路？”岩有些难以置信。
“更像是在确认我们的进度和能力。”燧烨目光深邃，“这场埋伏，或许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甚至……是他们计算的一部分，用来测试我们是否够资格继续走下去。”
他不再犹豫，指向那个指向西方的箭头。
“继续前进。既然主人已经指明了道路，我们没有理由退缩。”
远征队稍作休整，处理伤员，随后再次启程，踏出崩石峡谷，深入那更加浓郁、仿佛蕴藏着更多秘密与危险的西方迷雾之中。
飞鸟的信途，已然铺开。而真正的考验，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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