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椒房殿,那偌大的宫苑在夜色中更显空寂。宫灯在廊下摇曳,投下幢幢黑影,如同潜藏的鬼魅。几个值守的宫人见她回来,连忙躬身行礼,眼神却带着几分闪烁,想必宫宴上的风波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先她一步传回了这深宫一角。
江弄影挥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宫女,只留下一句“都退下吧,无需伺候”,便径直走进了内殿。
殿内没有点太多的灯烛,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孤灯,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她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疲惫的脸。卸去钗环,如墨青丝披散下来,衬得她脸色更加没有血色。镜中人眉眼依旧精致,却失了往日(无论是原主还是她)或许曾有过的鲜活气,只剩下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麻木。
她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的镜面,仿佛想触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倒影。
“惊鸿舞……”** 她低声喃喃,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真是够‘惊鸿’的,惊掉了一地下巴,也惊碎了自己最后一点体面。”
那三个月加班加点的辛苦,穿越后在这具身体里暗自恢复体能的努力,在殿中那一刻拼命祈求的专注……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最后那一下不慎的踉跄。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轻松——这句话此刻听起来像个冰冷的笑话。她努力了,却摔得更重。
“容璟……”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滚过,带着复杂的意味。是该感谢他出手相助,免于她当场摔得更加难堪?还是该怨他多事,让那本就微妙的局面变得更加尴尬,更触怒了傅沉舟?
翌日,天光未亮,江弄影便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眼眶下是淡淡的青影,昭示着昨夜的疲惫与挣扎。她任由宫女沉默地为自己梳妆,挑选了一件比往日更素净的湖蓝色宫装,钗环也减至最少。
“侧妃,今日……是否要去向太子妃娘娘请安?” 贴身大宫女晚翠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音里带着担忧。按照规矩,侧妃需向正妃晨昏定省,昨日太子妃已入住东宫,这请安之礼便避无可避。
江弄影看着镜中寡淡的面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自然要去。” 躲是躲不掉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示弱。尽管她身心俱疲,但该有的礼数,一步也不能错,不能留给任何人更多口实。
前往太子妃所居的“长春宫”路上,遇到的宫人皆垂首敛目,恭敬行礼,但那恭敬之下,似乎都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窥探。江弄影目不斜视,背脊挺得笔直,维持着靖国公府女儿、太子侧妃应有的仪态,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正微微蜷缩着。
长春宫内,暖香馥郁,陈设雅致,已有了女主人的气象。江弄影到时,殿内已坐了几位低位分的嫔妾,正陪着沈芷幽说话,语笑嫣然,一派融洽。见她进来,说笑声有片刻的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江弄影依规行礼,声音平稳无波:“臣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沈芷幽依旧是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抬手虚扶:“江侧妃不必多礼,快请坐。” 她语气温和,仿佛昨夜之事从未发生,“昨日宫宴劳累,侧妃可还安好?听闻你最后不慎扭了一下,可曾请太医瞧过?”
这话问得关切,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江弄影的痛处。她垂下眼帘,避开沈芷幽那看似温和实则洞察的目光:“劳娘娘挂心,只是些许不适,并无大碍,不敢劳动太医。”
“那就好。” 沈芷幽浅浅一笑,不再追问,转而与其他人聊起了宫中琐事,花草茶饮,将江弄影不动声色地晾在了一边。
其他妃嫔也识趣地接上话头,言语间不乏对太子妃的奉承,偶尔有人状似无意地瞟江弄影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看,即便跳了支不一样的舞,终究还是融不进这核心的圈子,甚至更惹人嫌了。
江弄影安静地坐在下首,如同一个精致的摆设。她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昨夜的难堪,在此刻这种温和的、无形的排斥中,被无限放大。
请安完毕,众人告退。江弄影随着众人走出长春宫,刚至宫门,却被人从后面叫住。
“江侧妃留步。”
她回头,竟是容亲王世子容璟。他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倚在朱红色的宫墙边,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
“世子。” 江弄影福了一礼,心中警惕。昨夜因他之举,已惹得傅沉舟不快,此刻他再接近,绝非好事。
“侧妃娘娘昨夜受惊了。” 容璟走上前几步,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几位妃嫔隐约听到,“那惊鸿一舞,着实令容某大开眼界,只可惜……结局仓促了些。” 他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还有一丝替她惋惜的意味,但这在旁人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旁边几位妃嫔交换了眼色,嘴角露出讥诮的弧度。
江弄影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客气:“世子谬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昨夜多谢世子出手相助,感激不尽。若无他事,弄影先行告退。”
她急于摆脱这尴尬的境地。
容璟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然压低了些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道:“娘娘不必如此戒备。只是觉得……娘娘与这东宫,似乎有些格格不入。若有时觉得憋闷,或许,墙外另有风景呢?”
这话语近乎挑唆,带着危险的诱惑。江弄影心头一跳,猛地抬眸看向他,却只看到他眼中那抹深不见底的笑意。
“世子,谨言慎行!” 她冷下脸,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步伐比来时急促了许多。
容璟看着她近乎逃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眼中的兴味更浓。
而这一幕,恰好被远处廊下经过的一行人所见。傅沉舟正与东宫属官前往书房议政,脚步在看到宫墙边那短暂交谈的两人时,微微一顿。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容璟那靠近的姿态,以及江弄影最后略显仓促的离开,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只是眸色更深了些,随即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继续与属官交谈着朝务,迈步离开。
只有跟在他身后最近的内监察觉到,殿下今日的步伐,似乎比平日更沉、更急了些。
江弄影回到椒房殿,只觉得身心俱疲。请安的压抑,容璟意味深长的话语,还有可能被傅沉舟看到的猜测……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她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花木,心中一片茫然。
**这深宫之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昨夜是明枪,今日是暗箭,明日,又将会是什么?**
而她不知道的是,关于“江侧妃舞姿惊艳却失仪于前,又与容璟世子宫墙私语于后”的流言,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在深宫隐秘的角落里悄然蔓延开来。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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