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宫墙内的梧桐叶片大片大片地枯黄凋落,带着一种繁华落尽的萧索。椒房殿里越发冷了,劣质炭火燃起的烟雾呛得人喉头发紧,江弄影裹着不算厚实的披风,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傅沉舟的身体,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他自身强健底子的支撑下,似乎真的稳定了下来。咳血之症许久未犯,连带着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处理政务时更是恢复了昔日的锐利与果决。东宫上下,包括皇帝皇后,都为此松了口气,仿佛那场突如其来的怪病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唯有江弄影知道,这“稳定”之下,是她用多少绝望和自毁换来的。
可这“稳定”,也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她害怕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害怕那诡异的“因果”会因她的片刻松懈而再次反噬。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一次次验证,她走在“恶毒女配”这条路上,确实是在“保护”他。
然而,随着她“失宠”和沈芷幽地位的稳固,她能制造的“恶行”机会越来越少,效力似乎也在减弱。她像一个即将失去筹码的赌徒,内心充满了焦灼和不安全感。
这日,听闻傅沉舟因处理一件棘手的漕运案,已在书房连续熬了两夜。江弄影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劳累,往往是旧疾复发的诱因。
她坐立难安,最终还是忍不住,亲手炖了一盅据说能安神补气的参汤,端着走向书房。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她是想去亲眼确认,想去……寻找一个能让她继续走下去的“契机”。
书房外守卫森严,但并未阻拦她。她走进内间,只见傅沉舟正伏案疾书,烛光映照下,他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倦色,下眼睑泛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尚可,握笔的手依旧稳健。
看到她那刻,他执笔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并未抬头,只淡淡道:“放下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
江弄影将汤盅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没有立刻离开。她的目光落在他略显消瘦的侧脸上,落在他微抿的薄唇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她需要做点什么。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刺激”,来试探那“因果”是否还在运转。
她的目光扫过书案,最终落在了那方她曾意图打碎、却被他及时护住的古玉镇纸上。它静静地压着一叠奏折,温润的光泽在烛火下流转。
一个疯狂而卑劣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堆起一个娇蛮又带着点委屈的表情,声音刻意放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日夜操劳,臣妾心中难安。这参汤是臣妾亲手炖的,殿下趁热喝一些可好?”她边说,边伸出手,看似要去端那汤盅,手腕却“不经意”地一抖,指尖直直扫向那方镇纸!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快,更决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傅沉舟的反应依旧迅捷如电。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镇纸的瞬间,他的大手已如铁钳般覆了上来,不仅牢牢护住了镇纸,更将她的手腕死死攥住!
力道之大,捏得她腕骨生疼。
“江、弄、影!”他猛地抬起头,眼底压抑的怒火如同实质,几乎要喷薄而出,声音冰冷刺骨,“你一而再,再而三!当真以为孤不会杀你吗?!”
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那怒火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失望和一种……被她这反复挑衅彻底激怒的戾气。
江弄影被他眼中那骇人的怒意吓得心脏骤停,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脸色发白。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看到他因为这番剧烈的动作和情绪波动,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也瞬间褪去了方才尚存的血色,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灰白。
他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随即抬手死死捂住了唇,压抑地、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一声重过一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宽阔的肩膀因这痛苦的痉挛而微微颤抖。
“殿下!”江弄影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想上前。
“滚!”傅沉舟从喉间挤出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另一只手猛地挥开她试图搀扶的动作。
他咳得弯下了腰,指缝间,刺目的殷红鲜血,一滴,两滴……然后汇成一小股,汩汩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手指,也溅落在他玄色的衣袍和前襟的奏折上,晕开一团团触目惊心的暗色。
江弄影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因痛苦而蜷缩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成功了……
她验证成功了……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痛得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傅沉舟的咳嗽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他缓缓直起身,用手背抹去唇边和下颚的血迹,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他看也没看江弄影一眼,只对着闻声赶来的内侍,用沙哑不堪的声音吩咐:“传太医。”
然后,他扶着书案,艰难地站稳,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所有力气都已耗尽。
内侍慌忙上前搀扶,又有人赶紧去清理染血的奏折和地面。
江弄影像个木偶般被挤到一边,无人理会。她怔怔地看着傅沉舟被内侍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向内室休息的背影,看着他衣袍上那大片大片的暗红,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验证了。
用他最珍视的旧物,用他最在意的底线,用他最不堪重负的身体,验证了那荒诞而残酷的“因果”。
她把他重新推回了咳血的深渊。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参汤微苦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抬起自己那只刚刚被他用力攥过、此刻还残留着痛感和他体温的手腕,看着上面清晰的指痕,又看向内室的方向,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得到了最确凿的证据,却也亲手将他推入了更深的痛苦。这以爱为名的伤害,像一把双刃剑,刺穿他的同时,也将她的灵魂,割裂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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