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浦河堤人为破坏的真相如同又一记惊雷,在已然波澜起伏的朝堂上炸开。皇帝萧景琰的震怒化为了实质性的血腥清洗,漕运系统内与江南旧士族有牵连的官员被大批捉拿问罪,菜市口的血迹数月未干。初颜公主借势进一步巩固了对漕运残余力量和新兴海运事务的掌控,一条由她主导的、绕开传统漕运集团的南北物资新通道,正在艰难的尝试中初见雏形。
海路运来的粮食稳定了京畿民心,红焰薯在江南的试种田也终于在扫清障碍后,迎来了第一抹稚嫩的绿色。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初颜预设的方向稳步推进。
然而,帝国庞大的躯体痼疾深沉,剜除一处脓疮,往往意味着另一处隐患的爆发。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南方的漕运、江南的新政时,一封来自帝国北疆、沾染着风沙与血腥气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以最残酷的方式,将另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甩在了初颜和整个大渊朝廷的面前。
军报是镇北将军王贲发出的,字迹潦草,仿佛带着刀剑劈砍的痕迹:
“陛下!北狄左贤王阿史那摩,亲率五万铁骑,绕过边防重镇,突袭云内州!云内守将血战三日,城破殉国!狄骑破城后……屠城!男女老幼,数万百姓……尽遭屠戮!粮仓被焚,尸骸塞川!此刻狄骑正分兵劫掠周边州县,兵锋直指雁门关!北疆告急!恳请陛下速发援兵,调拨粮草军械!迟则……关隘危矣!”
“屠城”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听闻此讯的人心上!云内州并非边境小城,乃是北疆腹地的重要州府,人口数万,囤积着供应前线的大量粮草!如此重镇被破且遭屠戮,意味着北狄此次寇边,绝非以往小规模的骚扰劫掠,而是蓄谋已久、直指大渊命脉的灭国级大战!
更令人心悸的是,军报中点明的“粮仓被焚”!北地本就因雪灾和改革动荡,民生艰难,如今支撑边军的主要粮仓之一被毁,前线数十万将士的吃饭问题,瞬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朝会之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慌与争论。
“陛下!必须立刻发兵!调集京营、各地镇军,北上驰援!绝不能让狄骑叩关!”
“粮草!粮草从何而来?云内粮仓被焚,北地自身存粮本就不丰,如何支撑大军征战?”
“可否从江南急调?可漕运刚遭重创,海运初建,运力有限,缓不济急啊!”
“都是……都是之前折腾什么新粮新政,耗费了大量钱粮,还引得北地人心浮动,否则何至于让狄人钻了如此空子!”终于有人,将隐晦的指责,再次指向了初颜。
龙椅上的萧景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北疆的烽火,远比清江浦的淤泥更加致命!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定格在垂帘之后。
“初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北疆军情如火,粮草乃重中之重。你执掌农政,统筹钱粮,有何对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北狄入侵,将初颜和她推行的红焰薯,推到了一个更加险峻的关口。若她拿不出解决粮草的办法,之前所有的功绩都可能被这场国难彻底掩盖,甚至成为罪责。
初颜深吸一口气,稳步出列。她知道,这是比江南博弈、漕运之争更加严峻的考验,关乎国运,也关乎她自身改革的存亡。
“皇兄,”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北疆的烽火并未扰乱她的心神,“北狄悍然入侵,屠我城池,此乃国仇,必以血偿!粮草之事,臣妹已有初步计较。”
她目光扫过那些或期待、或怀疑、或幸灾乐祸的面孔,沉声道:“其一,即刻启用太仓、洛口等京畿附近大型官仓存粮,由兵部统筹,组织民夫,通过尚能通行的陆路及部分河运,火速运往北疆前线,优先保障雁门关等关键要塞!此乃应急之策,可解燃眉之急。”
“其二,”她语气加重,“北地新收获之红焰薯,正当其时!此物耐储存,易运输,饱腹感强,正可作为大军辅助粮草!臣妹请旨,即刻在北地已推广红焰薯之州郡,大规模征收红焰薯,随军转运!同时,令北地各府县,加大红焰薯种植面积,尤其是军屯之地,全力保障后续供应!”
红焰薯作为军粮?不少官员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这东西,真能顶用?
“公主殿下!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将士们浴血奋战,岂能以此等未曾验证之新粮为主食?若因此影响战力,谁人能负此责?”一位兵部老臣立刻出言反对。
“王老将军此言差矣。”初颜毫不退让,“红焰薯亩产数千斤,营养价值丰富,北地试种以来,百姓食用并无不适,何来‘未曾验证’?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难道要坐视前线将士因缺粮而溃败,让狄人铁蹄踏破中原吗?!”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萧景琰看着初颜,看着她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锋芒,心中权衡。太仓存粮动用需谨慎,那是最后的储备。而红焰薯……或许,这真的是天赐的转机?
“准!”萧景琰终于下定决心,“即按初颜公主所议办理!户部、兵部、司农寺协同,全力筹措粮草,火速运抵北疆!红焰薯征收、转运一事,由初颜公主全权负责,北地各州县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臣妹领旨!”初颜躬身,心知这又是一场与时间、与惯性、与暗中阻力的赛跑。
退朝之后,初颜并未回府,而是直接赶往司农寺和户部衙门。一道道命令如同雪片般发出:核算北地红焰薯产量、制定征收标准、组织运输队伍、协调沿途州县……
然而,她深知,仅仅依靠行政命令远远不够。北疆的惊澜之下,隐藏着更多的暗礁。那些在江南、在漕运中受损的旧势力,绝不会放过这个给她制造麻烦、甚至将她拖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机会。他们会如何在粮草运输上做文章?会如何诋毁红焰薯作为军粮的可靠性?北地的官员,经历了之前的清洗,又有多少人会真心实意、不折不扣地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
战争的阴云笼罩北疆,而一场关乎后勤、关乎舆论、关乎权力格局的无形战争,也已在庙堂之上、宫闱之内悄然开幕。
初颜站在巨大的大渊北疆舆图前,手指拂过雁门关那险峻的标识,眼神冰冷而坚定。
“想借狄人的刀来杀我?”她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凛冽的弧度,“那便看看,是你们的暗箭利,还是我的根基牢!”
北风卷地,烽烟骤起。初颜公主与她所代表的变革力量,迎来了立国以来最严峻的生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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