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闻令而动，将皇后和高嵩死死按住，卸去了他们身上所有可能藏匿凶器或毒物的配饰。
“母后！”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满。
他觉得太后此举太过激烈，而且未经他这个皇帝首肯便直接调动禁军拿人，让他这个天子的颜面置于何地？
太后却只是淡淡地扫了皇帝一眼，那眼神带着历经风雨的沧桑与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皇帝，哀家若再不动手，只怕你我母子，连同这江山，将来都要改姓高了！”
皇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太后不再看他，转而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禁军押着两个人走入殿内，一个是身形瘦弱、小腹明显隆起的女子，正是琬婷，另一个则是个穿着破旧道袍、神色惶恐的老者。
皇帝看到琬婷，明显吃了一惊，脱口而出：“琬婷……你不是病逝了吗？”
他记得内务府报上来的是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琬婷见到皇帝，如同见到了救星，又想起连日来的恐惧与委屈，顿时泪如雨下。
她泣不成声地将自己如何被皇后百般迫害，又如何在大太监帮助下假死逃出宫，但被皇后派人追杀……一桩桩，一件件，字字血泪地哭诉出来。
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铁青，他虽知皇后善妒，却没想到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残害皇嗣！这可是他的血脉！
太后待琬婷说完，冰冷的目光转向那瑟瑟发抖的老道士，对皇帝道：“皇帝，你再看看此人。此乃高嵩门下圈养的一名方士，精通旁门左道，尤善炼制各种奇毒。若非薛相与季二小姐机警，设计将其擒获，哀家与你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
她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后怕与愤怒：“有此等人物在高嵩手中，皇帝，你难道不怕哪天，皇后觉得你这皇帝也碍事了，便在你的饭菜茶饮中，也悄无声息地加上那么一点佐料吗？”
皇帝猛地看向那老道士，又看向被押着的皇后和高嵩，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是啊！他们连御赐给薛钰涵的东西都敢下毒，连怀有龙种的宫人都敢追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今日是薛钰涵，明日难道就不会是他这个皇帝？
一想到自己每日的饮食可能都被人虎视眈眈，皇帝只觉得毛骨悚然，之前对太后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好！好一个高家！好一个皇后！”皇帝咬牙切齿，眼中终于迸发出真正的杀意，“母后处置得对！此等狼子野心、祸乱朝纲、残害皇裔的逆贼，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太后的言语，加上琬婷的哭诉和老道士的存在，彻底点燃了皇帝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至此，高嵩被革职下狱，等待秋后问斩，皇后被废去后位，打入冷宫，形同囚徒。
朝堂之上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地震，薛钰涵作为扳倒外戚势力的首要功臣，一时间风头无两。
然而，薛钰涵深谙盛极而衰、树大招风的道理。
在局势初步稳定后，他便以“余毒未清、需安心静养”为由，连续数月称病不朝，将风光与权势悄然隐于幕后，只在家中遥控指挥，稳坐钓鱼台。
薛府，季澜姗坐在榻边，指尖搭在薛钰涵的腕脉上，凝神细察。
片刻后，她收回手，“脉象平稳有力，气血充盈。之前那点余毒早已排清，薛大人如今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这病也该好了吧？”
她说着，便想抽身离开。
这数月来，两人因着共同对敌，关系缓和了不少，但那份夹杂着过往恩怨与复杂情愫的尴尬依旧存在，季澜姗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她的手还未完全收回，却被薛钰涵一把握住。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却又不会让她感到疼痛。
季澜姗微微一怔，抬眼看去。
只见薛钰涵依旧靠在软枕上，脸色比起之前红润了许多，但眉宇间却刻意笼着一层淡淡的倦意。
“澜姗……”他声音放得有些低，带着点沙哑，与他平日里的冷峻威严判若两人，“虽说毒素清了，但总觉得身子乏得很，心里也空落落的。你再陪我说说话，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季澜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这副示弱撒娇的模样，与朝堂上那个翻云覆雨、算无遗策的薛首辅简直天差地别。
季澜姗看着他刻意装出的虚弱，以及那眼底毫不掩饰的期盼，只觉得一阵无力。
这男人……当真是懂得如何拿捏她。
明知他是装的，可看着他这般放低姿态，听着他带着恳求的语气，季澜姗发现自己竟有些硬不起心肠直接甩手走人。
那被强行压抑的情感，终究还是在心底留下了痕迹。
她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强行挣脱，只是偏过头，避开他那过于直白的目光，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几分清冷：“薛大人想说什么？若是朝政之事，我一介女流，不便……”
“不说朝政。”薛钰涵打断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得逞的浅弧，拉着她的手，让她在榻边坐得更近些，“就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或者……就这样坐着也行。”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侧脸的轮廓，仿佛只要她在身边，那所谓的空落落便能被填满。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季澜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些许慌乱的悸动悄然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终究……还是对他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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