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季澜姗寻了个日子回了趟季家。
季府依旧是从前那般模样，只是比起以往，更添了几分门庭冷落的萧索。
季修远似乎苍老了许多，独自坐在书房里，对着窗外出神。
见到季澜姗回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父亲。”季澜姗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怨怼。
“你回来了……”季修远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在薛府……可还习惯？”
“劳父亲挂心，一切都好。”季澜姗在他下首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女儿知道，前些时日，父亲在朝中受人针对，处境艰难。将女儿送去薛府，是不得已之下，想让女儿避祸。”
季修远没料到她竟如此直白地说出此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与羞愧，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是为父……无能。”
季澜姗摇了摇头：“父亲不必自责，局势如此，非一人之过。而且，女儿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季修远猛地抬头看向她，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惶恐。
季澜姗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无论我的生身父母是谁，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女儿铭记在心。您永远是我的父亲，女儿会孝顺您的。”
她没有追问那些禁忌的细节，也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
季修远看着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个他小心翼翼抚养了十几年、始终觉得是个烫手山芋的女儿，在知晓了一切之后，非但没有怨恨疏远，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巨大的愧疚与复杂的慰藉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头哽咽，半晌才哑声道：“好……好孩子……是爹……是爹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澜庭……”
提到季澜庭，季澜姗的眼神黯了黯，但随即又亮起锐利的光芒：“父亲，姐姐的仇，已经报了。”
她将皇后与高嵩倒台，琬婷与老道士作为人证指认其残害皇嗣、谋害大臣等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季修远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知朝堂风波险恶，却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如此之深，更没想到，这一切的扳机，竟是由自己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儿参与扣动的。
他看着季澜姗那沉静却隐含锋芒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
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羽翼庇护的病弱少女，而是在风雨中悄然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甚至搅动风云的坚韧女子。
“澜庭她在天有灵，能安息了……”季修远老泪纵横，既是悲痛，也是一种压抑太久后的释放。
距离薛钰涵告假在家静养已过去了半年光景，朝堂格局经此一役，已然大变，皇帝也逐步收拢了一些权柄。
见时机成熟，皇帝派了心腹御医前往薛府诊视，御医回报，薛相身体已然康复，精神矍铄。
于是，一道旨意将薛钰涵重新请回了宰相之位，总理朝政。
而季澜姗，在亲眼看到皇后与高嵩伏法，姐姐的大仇得报之后，心中那口支撑了她许久的仇恨之气，终于缓缓散去。
大仇得报，她似乎失去了继续留在薛府的理由。
这一日，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心中一片空茫。
「叮——检测到宿主核心执念为季澜庭复仇已达成。
宿主与本土灵魂季澜姗记忆、情感融合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九。
提示：宿主可选择将自身意识部分抽离，保留基础技能与知识，交由本土灵魂主导此世余生；亦可选择以此融合后之身份，继续在此世界生活。」
季澜姗微微一怔，融合……是啊，不知从何时起，她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原本的冷静与谋算，哪些是季澜姗对姐姐的眷恋与悲伤，哪些又是对薛钰涵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愫，她们早已在共同的目标与经历中，融为一体。
她轻轻抚摸着窗棂，感受着指尖冰凉的触感，在心中默问：“系统，若我选择离开，季澜姗会如何？”
「本土灵魂将继承所有记忆与情感，延续此世生命轨迹。其性格将更趋近于融合后的状态，即包含宿主的坚韧、智慧与部分情感倾向。」
“那若我留下呢？”
「宿主将作为季澜姗完整地度过此生，直至寿终正寝。此世结束后，灵魂将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季澜姗沉默了片刻，经历了那些个爱恨情仇，她感到了一丝疲惫。
“等这个世界结束后……我想休息。”她轻声对系统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表达这样的意愿。
「权限确认。检测到宿主容欢卿，历经多世，积累功德已达圆满之境。完成此方世界气运维系任务，确保薛钰涵命运轨迹稳定，延续其气运后，可选择不再进入任务轮回，功德转化，升格为仙，享长生逍遥。」
升格为仙？长生逍遥？这意味着永恒的解脱，意味着不再需要背负他人的命运与情感，意味着真正的自由。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那轮明月，目光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薛钰涵的气运维系……看来，她还需要在这红尘中再停留一段时光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境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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