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死寂。
那名斥候带来的消息,像是一把无形的巨斧,将支撑着大雍王朝的最后一根支柱,也给悍然劈断。
京城,没了。
国舅,死了。
萧彻瘫坐在地上,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偶,眼神空洞,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完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了京城,失去了他舅舅所代表的外戚势力,他这个皇帝,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名号。
一个笑话。
对岸的十万大军,彻底乱了。
士兵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惊惶与不知所措。
他们的家,大多都在京畿附近。
京城被破,那他们的家人呢?
他们在这里为了一个已经失去都城的皇帝卖命,又有什么意义?
军心,已经不是动摇了。
是彻底,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李沧澜的身上。
这位大雍的军魂,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指望。
李沧澜没有去看那些士兵,也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萧彻。
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疲惫,有茫然,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他一生守护的,是那个名为大雍的社稷江山。
可当这个江山,被它的主人,亲手蛀空,腐蚀,最终被另一股力量轻易推倒时,他这个守护者,也终于失去了继续守护下去的理由。
大厦,已然倾塌。
他这根顶梁柱,再苦苦支撑,又有何用?
“老国公。”
我的声音,通过喇叭,清晰地传了过去。
“事已至此,您还要为这么一个丧家之犬,让这十万将士,与我们一同陪葬吗?”
我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每一个士兵的心里。
丧家之犬。
这个词,无比精准,也无比刻薄。
萧彻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怨毒地瞪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李沧澜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萧彻。
那目光,冰冷得像北地的寒风。
“陛下。”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老臣,尽力了。”
说完这句,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没有再理会萧彻的任何反应,而是转过身,面向三军。
他高大的身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尽的萧索与悲凉。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全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
什么?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
我原以为,他会选择决一死战,或者就此溃散。
却没想到,他选择了后撤。
这三十里,是一个微妙的距离。
既脱离了战场,又没有完全放弃对我们的军事压力。
他在等。
或者说,他在看。
看我们,也看天下。
“李爷爷!你不能这样!”
萧彻终于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要抓住李沧澜的衣角。
我们还没输!我们还有三十万大军!杀了他们!给我杀了叶蓁蓁那个贱人!”
他状若疯魔。
然而,李沧澜只是轻轻一侧身,就让他扑了个空。
“陛下,体面些吧。”
李沧澜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至少,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
亲兵上前,半是搀扶,半是架着,将还在疯狂叫嚣的萧彻带了下去。
对岸的军阵,开始缓缓地,向后移动。
他们的动作很慢,很沉重,像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没有了震天的战鼓,没有了肃杀的旗帜,只剩下无尽的迷茫和沉寂。
我知道,清水谷的围,解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恰恰相反,一场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李沧澜的后撤,等于是将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们清水谷。
我们以一鼓之力,逼退了朝廷三十万大军。
这个消息,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大江南北。
届时,我们将会成为所有野心家眼中的肥肉,也会成为无数走投无路者心中的圣地。
挑战与机遇,并存。
“夫人!”
赵虎他们,激动地围了上来,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是啊,赢了。”
我看着对岸逐渐远去的军队,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我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赵虎。”
我转身,神情严肃。
“立刻派人,十二个时辰给我盯死对岸的动静。”
“李沧澜虽然退了,但我不相信他会就这么算了。”
“另外,立刻清点我们所有的粮食和物资,我要最准确的数字。”
“钱伯,您马上组织人手,将所有能开垦的土地,全部规划出来。”
“我们很快,就会有很多人要养活了。”
我的话,让众人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李沧澜的大军虽然退了,但军心已散,人心已乱。
那十万士兵,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
而爆炸的结果,就是溃散。
到那时,会有无数的士兵,因为饥饿和绝望,选择投靠我们。
这既是我们的力量,也是我们巨大的负担。
养活十万人,谈何容易。
即便是我的空间里有万顷良田,日夜不息地出产,要支撑如此庞大的人口,也必须精打细算。
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们回到谷内,第一时间让萧衍休息。他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你做得很好。”
他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好什么好,只是暂时把他们吓退了而已。”
我给他倒了杯水,坐在床边。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李沧澜是个聪明人。”
萧衍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他后撤三十里,看似是给了我们喘息之机,实则是把一个天大的难题,扔给了我们。”
“那三十万溃兵。”
我接口道。
我们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收,我们会被活活拖垮。”
“不收,任由他们在外烧杀抢掠,我们清水谷,就会成为周边百姓眼中的罪人,尽失民心。”
这是一个阴谋。
一个堂堂正正,却又无比恶毒的阳谋。
李沧澜这是在逼我们。
逼我们主动去接下这个烂摊子,然后看着我们,如何被这个烂摊子,活活压死。
“他太小看你了。”
萧衍忽然笑了。
他握住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他以为粮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难题,却不知道,对你而言,这恰恰是最不成问题的问题。”
我心中一暖。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我最大的秘密。
也只有他,会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粮食是没问题。”
我叹了口气。
“可人心,比粮食,要复杂得多。”
“我们要收的,不是数十万张吃饭的嘴,而是数十万颗,已经对朝廷失望,对未来迷茫,甚至充满了暴戾之气的人心。”
“如何将他们,变成我们的人,这才是关键。”
萧衍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那就给他们,一个家。”
“一个,能让他们看到希望,愿意为之奋斗,为之守护的家。”
我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我明白了。
清水谷,不能再仅仅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它必须成为一簇火种。
一簇,能在这乱世之中,点燃燎原大火的,希望的火种。
而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我的肩上。
三天后。
李沧澜的大营,终于出现了我们预料之中的变化。
第一批逃兵,出现了。
他们不是三三两两,而是一整个百人队,丢弃了盔甲,带着兵器,朝着我们的方向,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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