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带我去晨星银矿吧！”安东目光坚决。
“啊——”
露娜在一旁夸张地掩住额头，发出一声疲惫又无奈的叹息。
她就知道会这样！
潘丘抬起眉头，迎向安东恳切的目光：“为什么？爵士，现在上面全是想要你命的人。下面……也无法为你提供庇护。”
“我需要的不是庇护，而是改变，彻底的改变。”安东攥紧拳头，“我希望……能为你们尽一份力，而不是无视苦难，转身逃走。”
潘丘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几秒，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如你所愿，安东爵士！”
矮人转向骷髅十三号：“原计划不变，继续等待我们的消息。”
十三号眼窝中的灵魂之火跳跃了一下，它用骨指摩挲着下颌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当然当然……不过，等干完这票，矮人兄弟，我准备离开去坚石城了。我可不想永远留在这儿，受那个马蒂斯的神选者摆布。”
它顿了顿，灵魂之火似乎飘向远方，“而且坚石城那边，有似乎某种……古老的力量……在呼唤我。”
潘丘飞快地瞥了眼安东，粗声粗气地打断了骷髅的遐想：“闭嘴，骨头架子！话怎么那么多！”
十三号夸张地耸了耸锁骨，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马蒂斯的神选者……”
安东目光微动，知趣地没有追问。有些秘密，需要靠时间和信任来交换，而非逼问所能得到。
“跟我来。”潘丘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大厅另一侧，他扯开一截油布，露出洞口，三人再次钻入狭窄的隧道。
昏暗的光线下，安东的目光又一次扫过潘丘那残缺的左手——只剩下拇指和食指，像一把古怪的钳子。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潘丘师傅，无意冒犯，你的手……是矿难事故造成的吗？”
走在前面的矮人脚步顿了一下，背影似乎僵硬了片刻，隧道里只剩下泥土簌簌落下的声音。
“不是事故。”潘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异常沉闷，“是我自己吃掉的。”
露娜的脚步明显滞涩了一下。
安东的瞳孔微微收缩。
潘丘没有回头，继续走着，声音平铺直叙，甚至有些许麻木：“很多年前的一场塌方。我和我亲兄弟……被埋在了最深的废矿坑里。当时的监工怕担责，瞒报了人数，就当我们两人从来没存在过。”
“我们等了很久……很久……等着有人来救我们……”
他的声音在隧道里产生空洞的回响，“有地下水渗下来……渴不死……但饿，饿得发慌，饿得让人忍不住想嚼些什么……”
安东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兄弟没挺过去……”潘丘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但我不能让他烂在那里……我得带他出去，至少……至少带一部分出去。”
“我就背着他，沿着水声边挖边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顿了顿，仿佛在重新咀嚼那段绝望的旅程，“后来我也快不行了，饿得看什么都像肉……挖蚯蚓吃，舔那些苔藓，还是太饿了，饿得受不了……”
露娜忍不住别过了头，即使是吸血鬼，也被这赤裸裸的生存残酷所震动。
“我先吃了三根手指，自己的，味道又干又柴……”
他抬了抬那残缺的左手，“然后……然后，诸神啊，我……吃了他……”
“够了。”安东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很抱歉，潘丘师傅，我不该问。”
潘丘终于停下脚步，半侧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疲惫。
“没什么，都过去了。”他摇了摇头，“那位监工，后来因为管理有力，被提拔成了内堡总管。”
矮人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虽然隔了很久很久，但我还是让他付出了同样的代价！”
啊，安东想，是阿尔瓦罗说过的那个，饿死在城堡地窖、把自己手指活活啃光的内堡总管。
即使是憨厚朴实的矮人，他们的复仇也同样残酷暴虐……
三人不再说话，沉默地向前行走。
渐渐地，前方隐约传来声音——不再是骷髅移动的摩擦声，而是金属敲击岩石的叮当声，间或夹杂着模糊的劳动号子。一丝微弱的光亮也从隧道尽头透来。
空气变得愈发浑浊，弥漫着浓重的粉尘、铁锈和岩石的味道。
“看来我们到了。”潘丘贴紧墙壁，慢慢挪动着，“前面有出口，先让我上去观察观察！”
潘丘率先从洞口探出半个身子，他那颗脑袋就像块会动的岩石，警惕地左顾右盼着。确认安全后，他才缩回来，朝下面的两人招了招手。
“上来吧，暂时安全。”
安东率先跃出，随即伸手将露娜拉了上来。
一进入这个巨大的矿层，空气瞬间变得无比浑浊。浓厚的金属粉尘几乎肉眼可见，随着矿工们的敲击和走动四处弥漫，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咳！咳咳！”露娜一上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她赶紧用斗篷捂住口鼻，猩红的眼睛里满是厌恶，“该死……这地方……这味道……我恨死白银了！”
潘丘闻言，咧开嘴笑了笑，他压低声音感慨：“嘿，俺们祖先有句老话……说吸血鬼啊，是这世上最有理性、最有智慧的生物。”
他顿了顿，用那残缺的左手拍了拍岩壁。“瞧瞧他们最讨厌啥——口袋里叮当作响的白银，还有头顶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太阳。多他妈的实在啊！”
露娜显然没听出他话语里那层隐喻，她翻了翻白眼，补充道：“还有大蒜！特别熏鼻子！咳咳！简直没法忍！”
潘丘和安东对视了一眼，矮人耸了耸肩，仿佛在说“看吧”。安东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而就在他们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矿工们——人类、精灵、矮人……依旧如同勤劳的工蚁，在监工的皮鞭和呵斥下，挥舞着矿镐。
他们大多数已麻木得什么都已不在乎，只有少数几双眼睛，在尘埃的掩护中，偷偷地向这边投来一瞥。
“潘丘师傅，能不能麻烦你。”安东低声说道，“今晚将所有奴隶首领召集过来，矮人，精灵，还有任何愿意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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