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炮火仿佛永无止境。泥土、碎石、带着硝烟味的灼热气浪,劈头盖脸地砸在刚刚冲上鹰嘴岩主阵地的“狼牙”连官兵身上。脚下是粘稠、滑腻的混合物——焦土、凝固的血块、破碎的肢体。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与焦糊混合的气息。
林锋甚至来不及抹去糊住眼睛的泥血混合物,嘶哑的吼声就在爆炸的间隙中炸响:“全连!就地防御!利用一切!弹坑!尸体!残骸!快!”
命令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新兵们初临地狱的恐惧和麻木。老兵们则像被激活的杀戮机器,无需更多言语,立刻扑向最近的掩体。
“一排!左翼!孙大炮!带人堵住那个豁口!”林锋指着左侧被炮火撕裂、几乎无遮无拦的阵地边缘。
“二排!右翼!王铁头!把残存的沙袋堆起来!”
“三排!居中!李石头!机动策应!注意反斜面!”
“猴子!找制高点!盯死鬼子的掷弹筒和重机枪手!优先打掉!”
“赵小栓!带爆破组!把所有手榴弹、炸药包集中!在正前方缓坡布诡雷!越多越好!动作快!”
一连串的命令精准、迅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李石头低吼一声“明白!”,立刻带着三排的几个老兵,如同磐石般楔入阵地中央几个相对完好的弹坑,花机关枪口警惕地扫视着硝烟弥漫的山下和侧翼。孙大炮虽然对林锋的“花架子”战术依旧腹诽,但此刻也红了眼,咆哮着带人冲向左侧的死亡地带,用刺刀撬、用身体顶,将几具沉重的日军尸体和破碎的弹药箱死死堵向那个致命的豁口。
赵小栓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浓烈的血腥味和眼前的惨状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但林锋的命令如同定海神针。他狠狠咬了下嘴唇,抓起工兵铲,带着几个同样脸色煞白却眼神凶狠的队员,扑向阵地前沿相对平缓的地带。那里,是日军步兵冲锋的必经之路!他们拼命挖掘浅坑,将集束手榴弹、缴获的日式香瓜手雷甚至包裹着碎石的炸药包,用最简陋的绊线、压发装置连接起来,埋入被炮火反复犁过的松软泥土中。每一次爆炸的震动,都让他们的动作更加疯狂。
林锋自己则匍匐在一处半塌的机枪掩体残骸后,用缴获的日军望远镜(6倍,视野有限但比没有强)死死盯着山下。日军显然被“狼牙”连的突然反击打懵了片刻,但训练有素的他们很快重新组织起来。黄色的浪潮在硝烟中涌动,迫击炮弹呼啸着重新开始洗地。
“炮击!隐蔽——!”林锋的嘶吼被淹没在震天的爆炸声中。
轰!轰!轰!
大地疯狂震颤,新构筑的简易掩体在冲击波下簌簌发抖,泥土碎石暴雨般落下。一个刚补充进来的新兵惨叫一声,被近失弹的破片削去了半个肩膀,鲜血喷溅。旁边的老兵死死将他拖进弹坑深处。
炮火延伸的瞬间,日军的“板载”冲锋声便如潮水般涌来!至少两个中队的日军,在重机枪和掷弹筒的掩护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向鹰嘴岩主阵地猛扑!
“稳住!放近了打!”林锋的声音冰冷,压住阵地上新兵们急促的呼吸和拉动枪栓的哗啦声。他强忍着左臂伤处因剧烈动作和紧张而爆发的、如同无数钢针搅动神经的剧痛,额角青筋毕露。
五十米!三十米!
“打!!!”
阵地上残存的火力点瞬间爆发出怒吼!“狼牙”连装备的花机关冲锋枪射速优势在近距离防御中显露无疑!密集的弹雨泼洒下去,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猴子趴在一处断墙后,97式狙击枪沉稳地跳动。“砰!”一个挥舞指挥刀的曹长脑袋开花!“砰!”一个扛着掷弹筒的射手胸口炸开血洞!他的精准点杀,极大干扰了日军的火力支援。
但日军太多了!悍不畏死!后续的士兵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向上涌!他们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和歪把子机枪也喷射出致命的火舌!阵地上的国军士兵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手榴弹!扔!”林锋大吼。
早已准备好的队员们,奋力将木柄手榴弹和缴获的香瓜手雷投掷出去!爆炸在日军人群中掀起一片片血雾!孙大炮在左翼打得眼红,怒吼着挺起刺刀就要跃出战壕肉搏,被旁边的老兵死死按住。
“别冲动!听连长的!交叉火力!”老兵嘶吼着,手中的花机关将两个试图从豁口突入的日军扫倒。
就在这时,右翼王铁头负责的区域传来惊呼:“鬼子!上来了!”
一小股日军利用一处陡峭但隐蔽的石缝,竟然摸到了阵地边缘!王铁头带人正与突入的日军激烈交火,短兵相接!形势危急!
“三排!支援右翼!”林锋毫不犹豫。
李石头如同猛虎出闸,带着三排几个彪悍的老兵,端着刺刀和冲锋枪,从侧面猛扑过去!他们的加入瞬间改变了力量对比!李石头格斗技巧虽不如林锋现代,但力量奇大,经验狠辣,刺刀如同毒蛇,精准地捅进一名日军士兵的肋下!花机关近距离的扫射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这股偷袭的日军很快被肃清。
林锋的目光扫过整个阵地。传统的“人海填线”在这里只会被日军优势火力迅速消耗殆尽!他必须发挥“狼牙”连训练出来的小组协同优势!
“改变打法!三三制防御!”林锋嘶声命令,“以班、组为单位!三人一组!依托弹坑、残骸!三角站位!交替掩护射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别挤在一起当靶子!”
命令下达,阵地上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习惯了密集火力齐射的士兵们有些茫然。李石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扯过身边两个老兵,吼道:“跟我来!进那个大弹坑!”三人迅速组成一个战斗小组,占据一个有利的大弹坑,一人警戒,一人射击,一人装弹\/准备手榴弹,位置不断变换,火力竟显得连绵不绝!
孙大炮看到李石头组的打法,愣了一下,随即狠狠一咬牙,也学着样子,将自己班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依托残存的工事开始机动防御。
效果是显着的!日军发现国军的火力点变得飘忽不定,难以锁定重点压制。而“狼牙”连士兵在小组长的带领下,生存率大大提高,反击也更加灵活有效。虽然日军依旧在猛攻,伤亡惨重,但主阵地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虽然不断被冲刷,却岿然不动!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在阵地前沿响起!是赵小栓他们布设的诡雷被触发了!几个试图快速突进的日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极大地迟滞了日军的冲锋势头!
“干得好!赵小栓!”林锋在硝烟中吼了一声。
赵小栓听到连长的肯定,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血色,更加卖力地指挥队员埋设新的诡雷。他从一个畏畏缩缩的新兵,正在这血肉磨坊中,被锻造成一个真正的战士。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日军的这波凶猛攻势,在“狼牙”连依托地形、运用新式防御战术和诡雷迟滞下,付出了巨大伤亡后,终于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阵地前留下了更多的尸体。
短暂的喘息之机。阵地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伤员的呻吟声和压低的啜泣声。林锋靠在掩体壁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左臂伤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混着血水、泥土,在他脸上流淌。他摸出水壶,里面的水早已喝光。
李石头沉默地走过来,将一个日军水壶递给他,里面还有小半壶浑浊的水。他看着林锋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左臂,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两个字:“还行?”
林锋猛灌了几口水,冰冷的水流稍微压下了喉咙的灼烧感,但左臂的疼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他抹了把脸,看向山下重新集结的日军,声音嘶哑:“才刚开始。鬼子的铁王八(坦克)还没上来……让兄弟们抓紧时间加固工事,搜集弹药,救治伤员。”
他抬头望向硝烟弥漫的天空,眼神疲惫却锐利如初。
鹰嘴岩的第一道血浪,被“狼牙”用利齿和新的战法硬生生扛住了。但这只是炼狱的开始。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每一秒都浸满了鲜血。他知道,更残酷的考验,就在下一波攻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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