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的鸡刚叫头遍,温乐瑜就被冻醒了。炕梢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褥子渗进来,她往被窝里缩了缩,鼻尖不小心蹭到一块温热的肌肉,吓得猛地绷紧了脊背——是顾延霆的胳膊,昨夜又把她圈得死紧,生怕她夜里踢被子着凉。
“醒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后背传过来,像闷雷滚过冻土,“再睡会儿,灶膛里的火我让建设添过了,天亮再起不迟。”
温乐瑜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得像含着棉花:“睡不着了……娘说今天要查知青点的工分账,我怕记错数。”
书里写过,原主就是因为工分账算错被婆婆张氏抓住把柄,在批斗会上被骂成“投机倒把的娇小姐”,羞愤之下跳了河。虽然后来被顾延霆救了,但落下了见人就发抖的毛病,最终还是没熬过那个冬天。
顾延霆忽然翻过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她发顶,指腹带着砖窑熏出的薄茧,却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琉璃:“别怕。”他的拇指蹭了蹭她冻得发红的耳垂,“账本我看过了,一笔一笔都对着呢。真要找茬,我扛着。”
窗外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温乐瑜忽然想起三天前,张氏托人捎信来,说要带队里的妇女主任来“指导生产”,明摆着是来找茬。她昨夜翻来覆去核对工分册,顾延霆就坐在灯下帮她算,算到后半夜,他把她抱到炕上盖好被子,自己趴在桌前核到天亮,眼下的青黑到现在还没褪。
“可是……”她还想再说,就被他用一根手指按住了嘴唇。
“没什么可是。”他的掌心带着灶膛火的温度,“你记的账比队里的会计还细,她挑不出错。真要胡搅蛮缠,我就把去年她偷偷扣下的救济粮账册亮出来——建设那小子机灵,早帮我抄了份副本。”
温乐瑜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书里写的“糙汉的暴戾”,只有藏得极深的温柔,像埋在冻土下的泉眼,只在她面前才肯冒点热气。
这时隔壁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林俏炸雷似的嗓门:“顾延风你个蠢货!让你劈柴不是让你劈炕沿!”
“我这不没睡醒嘛……”顾延风的声音带着委屈,“再说这炕沿太硬,斧头滑了……”
“滑你个头!”林俏又吼了一声,伴随着木板断裂的脆响,“给我滚去拾柴!再敢偷懒我把你劈了当柴烧!”
温乐瑜被逗得弯了嘴角,紧绷的神经松了大半。穿来这半年,她早该习惯的——林俏的“怪力”哪是劈柴,上次队里的石碾子卡住了,她挽着袖子一使劲,愣是单手给掀了个底朝天,惊得队长直呼“女菩萨”。
顾延霆看着她眼里漾开的笑意,喉结轻轻动了动,忽然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往灶房走:“建设煮了红薯粥,趁热吃。”
灶房里的火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紧实,却在低头看她时,眼神软得像化了的麦芽糖:“脚凉,踩我鞋上。”他把她放在灶前的小板凳上,自己脱了军绿色棉鞋,让她的脚踩在他的布鞋上——那双鞋里垫着他连夜用旧棉絮缝的鞋垫,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
林俏扛着一捆湿柴进来时,正撞见顾延霆给温乐瑜喂粥,瓷勺碰到唇边时总要自己先吹两口气。她“嗤”了一声,把柴扔在地上溅起火星:“顾延霆,你再这么惯着,以后她连筷子都不会拿了。”
顾延风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两个烤得焦黑的窝头,听见这话赶紧点头:“就是就是,嫂子得学学烧火,不然……”话没说完就被林俏一胳膊肘怼在肋下,疼得龇牙咧嘴。
“要你多嘴。”林俏瞪了他一眼,转头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往温乐瑜面前一递,“给,从老乡那换的麦芽糖,比队里发的甜。”
油纸包刚打开,甜香就漫了满灶房。温乐瑜刚要去接,就被顾延霆拦住:“她胃寒,先喝粥。”他把糖纸重新包好塞进她口袋,“留着下午吃。”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张氏尖细的嗓门:“温乐瑜!出来!”
顾延霆把最后一口粥喂进温乐瑜嘴里,放下碗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往灶膛里添了根粗柴,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他眼底像燃着两簇火:“你在这儿坐着,别动。”
温乐瑜攥着口袋里的麦芽糖,指尖都在抖。她看见张氏带着两个妇女主任闯进来,三角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像在看块待价而沽的猪肉。
“听说你这月工分比壮劳力还多?”张氏把工分册往炕桌上一拍,纸页哗啦作响,“我看是顾延霆替你干的吧?城里来的娇小姐就是金贵,连锄头都不会握……”
话没说完,就被顾延霆冷声打断:“娘,乐瑜每天天不亮就去拾粪,回来还帮着晒谷,队里的记工员都看在眼里。”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时纸页泛着毛边,“这是她每天的干活记录,您要不信,现在就去问记工员。”
张氏被噎得脸通红,眼珠一转又指向温乐瑜:“那你说说,三亩地该施多少肥?什么时候追肥最合适?答不上来就是装样子!”
温乐瑜刚要起身,就被林俏按住肩膀。她的闺蜜往前一步,军绿色的棉袄袖子往下滑了滑,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三亩地用肥两百斤,分蘖期追氮肥,灌浆期补钾肥——这些乐瑜早教过我了,要不要我现场演示下怎么追肥?”
她说着就往墙角的粪桶走,吓得张氏赶紧后退:“你你你想干什么!”
“演示给您看啊。”林俏挑眉一笑,忽然抬脚,靴底在粪桶沿上轻轻一磕,半桶粪水“哗啦”泼在旁边的空地上,溅起的泥点却半点没沾到她裤脚,“瞧见没?力道得拿捏准,不然溅一身味儿——乐瑜教的法子,灵吧?”
顾延风在旁边帮腔:“我嫂子还会算墒情呢!上次她算准了三天后有雨,让我们提前抢收玉米,果然躲过一劫,队里还奖了她两尺布票!”
张氏被这阵仗唬住,看着温乐瑜的眼神从挑剔变成惊疑——这哪是书里写的“胆小懦弱娇软包”,分明是被护得严实的宝贝疙瘩,连带着帮腔的都这么横!
顾延霆适时把工分册往前推了推:“娘要是没事,我们还得去翻地。”他的手掌轻轻搭在温乐瑜椅背上,指节微微泛白,“乐瑜身子弱,经不起冻。”
张氏看着林俏攥得咯咯响的拳头,又看看顾延霆眼底的冷意,悻悻地带着人走了。院门外还传来她嘟囔的声音:“邪门了,这俩丫头怎么跟换了人似的……”
灶房里,林俏捶了顾延风一拳:“刚才怎么不早点说布票的事?”
“我这不是被你肘击打懵了嘛……”
温乐瑜看着他们拌嘴,忽然转头看向顾延霆。男人正低头给她烤麦芽糖,火钳上的糖块慢慢化成金红色的糖浆,甜香漫开来时,他忽然抬头,眼里的硬茬全化成了软意:“别怕了?”
她用力点头,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蹭到他棉袄上的砖窑味,忽然觉得无比踏实。书里的“早死结局”还在纸页上躺着,可身边有他挡着风雨,有林俏护着周全,那些冰冷的文字,早就困不住鲜活的日子了。
顾延霆把烤化的麦芽糖浇在红薯粥上,用勺子搅出金灿灿的漩涡:“快吃,凉了就腻了。”他看着她小口小口抿着,忽然低声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不用躲。”
“我在。”
三个字,比灶膛里的火还暖,比麦芽糖还甜。温乐瑜忽然想起书里写的“糙汉不懂柔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们都错了,他的柔情藏得深,只给她一个人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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