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院角的草叶上，温乐瑜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陆战霆正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小心翼翼地往背包里塞东西——是她昨晚编到深夜的十几个尼龙绳钥匙扣，红的绿的缠成小巧的蝴蝶结，看着就喜人。
“你这是……”温乐瑜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去镇上给铺子开门。”陆战霆把最后一个钥匙扣放好，转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还早，再睡会儿，我回来给你带糖糕。”
温乐瑜摇摇头，掀开被子下床：“我跟你一起去。今天铺子开张，我得去盯着。”
陆战霆拗不过她，只好等她梳洗妥当，牵着她的手往村口走。晨雾还没散，田埂上的野草沾着露水，踩上去凉凉的。温乐瑜被他攥着手心，暖烘烘的热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心里甜得像揣了块糖。
“紧张吗？”陆战霆低头看她，见她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忍不住替她拂去。
“有点。”温乐瑜老实点头，“要是没人来买咋办？”
“怎么会。”陆战霆的语气笃定得很，“我媳妇编的东西最好看，肯定有人抢着要。”
他这话夸得直白，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却忍不住偷偷笑。自从他们决定开铺子，陆战霆就成了她的头号粉丝，不管她编个啥，他都捧着说好看，连林薇都笑话他“被媳妇灌了迷魂汤”。
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林薇正踩着梯子往铺子门板上贴红绸，陆战风在下面扶着梯子，嘴里不停念叨：“慢点慢点！摔下来我可不接你！”
“你敢不接？”林薇回头瞪他一眼，手里的红绸“啪嗒”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温乐瑜脚边。
“哟，正主来了！”林薇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快看看，这‘双姝手工铺’的招牌，够不够气派？”
温乐瑜抬头望去，只见仓库的木门被刷成了亮堂堂的白色，门楣上挂着块新做的木牌，“双姝手工铺”五个字是陆战风写的，虽然笔锋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子精气神，旁边还被林薇用红漆画了两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看着就热闹。
“好看！”温乐瑜真心实意地夸。
“那是！”林薇得意地扬下巴，“我跟战风昨天忙到后半夜才刷完漆，就为了今天能亮亮相。”
说话间，陆母也挎着个竹篮来了，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碟酱菜。“开业得吃点好的，”老太太把篮子往铺子里的长桌上一放，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我在门口帮你们看着，有捣乱的我替你们赶。”
温乐瑜心里一暖，刚要说话，就见几个村里的姑娘婶子围了过来，都是听说她们开铺子，特意来捧场的。
“这就是乐瑜丫头编的钥匙扣？真好看！”王大娘拿起一个红蝴蝶结，翻来覆去地看，“给我来两个，一个给我家小子，一个给我闺女。”
“我要那个玻璃珠手链！”村西头的小花挤过来，指着柜台里串得亮晶晶的链子，“上次在集上没抢着，这次可算能买到了。”
没一会儿，铺子里就挤满了人。温乐瑜和林薇忙着招呼客人，陆战霆在旁边帮忙算账，陆战风则负责打包，连陆母都被拉过来给人找零，忙得脚不沾地。
“你看我说啥来着？”林薇趁着空档撞了撞温乐瑜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咱这手艺，不愁卖！”
温乐瑜看着柜台上堆得越来越高的钱，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想起刚穿来时，她和林薇蹲在知青点的土坯房里，对着“早死结局”唉声叹气，哪敢想有一天，能靠自己的手艺挣得盆满钵满。
正忙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众人都愣住了，这年头村里难得来汽车，纷纷探头往外看。只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铺子门口，下来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径直走进来，冲着陆战霆敬了个礼：“连长！我来给嫂子捧场！”
是陆战霆以前的战友，现在在县里武装部工作。
“你咋来了？”陆战霆又惊又喜。
“听说嫂子开铺子，特意来照顾生意。”那战友哈哈笑着，指着柜台里的毛线鞋，“这鞋看着暖和，给我来十双！部队里的兄弟们肯定喜欢。”
他这一开口，跟着来的几个警卫员也纷纷掏钱，没一会儿就把货架上的毛线鞋买走了大半。林薇乐得合不拢嘴，悄悄对温乐瑜说：“你家战霆哥真是福星，这一下就解决了咱半个月的销量！”
送走那队军人，铺子里更热闹了。连镇上供销社的老李头都拄着拐杖来了，看着货架上的东西直咂嘴：“丫头们手真巧，比我那儿的货好看多了。以后我那儿缺货，就来你这儿拿！”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温乐瑜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这意味着她们的手工品能卖到镇上去，生意肯定更红火。
忙到日头偏西，客人才渐渐散去。陆战风趴在柜台上数钱，数得眼睛都直了：“我的娘哎，这一天挣的，比我半年挣的工分还多！”
林薇拍了他一巴掌：“出息！以后挣大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嘴上这么说，嘴角却翘得老高。
陆母看着堆在桌上的钱，突然叹了口气：“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们，总觉得你们是城里来的娇小姐，干不了啥。现在看来，是我老糊涂了。”
“娘，您别这么说。”温乐瑜赶紧递过杯热水，“我们能有今天，也多亏了您帮忙。”
陆母的眼圈有点红，摆摆手说：“我先回去做饭，你们忙完了早点回来吃。”
看着她的背影，林薇突然笑了：“你看，老太太这是彻底接纳咱了。”
温乐瑜点点头，心里暖融融的。她转头看向陆战霆，见他正望着自己笑，黑沉沉的眸子里像落了星子，亮得惊人。
“累坏了吧？”陆战霆走过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我就说让你在家歇着，偏不听。”
“不累。”温乐瑜在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看着咱的铺子这么热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战风在旁边看得直嚷嚷：“哥，你俩又腻歪！我跟薇姐儿还在这儿呢！”
林薇踹了他一脚，却对着温乐瑜挤眉弄眼：“行了行了，咱先回去，给这小两口留点空间。”
两人闹着走了，铺子里只剩下温乐瑜和陆战霆。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近很近。
陆战霆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温柔：“乐瑜，谢谢你。”
“谢我啥？”温乐瑜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
“谢你敢嫁给我，谢你愿意跟我过日子。”陆战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以前我总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在部队待着，或者回乡下种地。遇见你，我才知道，日子能这么甜。”
温乐瑜的眼眶突然有点热，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我也谢谢你，愿意护着我这个胆小鬼。”
陆战霆的呼吸骤然变沉，猛地将她抱紧，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带着阳光的味道和他独有的暖意。温乐瑜闭着眼，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珍视，心里像被灌满了蜜糖。
她想，这场错嫁的乌龙，真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事。没有书本上的苦情，没有早死的结局，只有身边这个愿意把她宠成孩子的男人，有永远站在她身边的闺蜜，还有这间热热闹闹的小铺子，和她们亲手挣来的、甜滋滋的日子。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铺子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裹着两个相拥的身影，像一幅最温馨的画。温乐瑜靠在陆战霆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这八零年的春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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