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鸡叫吵醒的，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身旁的炕是空的，残留着一点温热，她摸了摸，心里空落落的。窗外传来熟悉的粗粝嗓音，是顾晏辰在劈柴，斧头劈裂木头的“咔嚓”声，一下下敲在心上。
她挣扎着坐起来，刚要穿鞋，门“吱呀”开了，顾晏辰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盆进来，热气裹着小米粥的香扑面而来。“醒了？”他声音里带着点刚起的沙哑，把盆往炕边的小桌上一放，“快吃，熬了俩钟头，放了红糖。”
温乐瑜看着他胳膊上暴起的青筋——昨天他翻了半天地，晚上又去大队部帮着记工分，此刻劈柴的力道里还带着倦意。她小声道：“你咋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顾晏辰蹲下来帮她穿鞋，粗粝的指腹蹭过她脚踝，带起一阵战栗，“灶房那老婆子又念叨，说你细皮嫩肉的干不了活，我去劈点柴堵她的嘴。”他抬头时，额角的疤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那是在边境留的，“别担心，有我呢。”
与此同时，隔壁屋的林薇正把一碗高粱米饭扣在桌上。“吃这破玩意儿？”她踹了脚蹲在地上扒饭的顾晏阳，“昨天说给我弄白面馒头的呢？小混混的话果然不能信！”
顾晏阳嘴里塞得鼓鼓的，含混不清地嘟囔：“大队面粉库锁着呗，我总不能去撬吧？”他突然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个烤得焦香的土豆，“诺，偷偷给你留的，埋灶膛里烤的，甜着呢。”
林薇挑眉，一把抢过土豆，掂量了两下，突然抬手就往他脑门上砸：“算你有点良心。”土豆却被顾晏阳一把接住，顺势攥住她的手腕，他手心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烫。
“轻点，”他笑得痞气，“等下上工，让你见识下你男人的厉害——昨天跟王队长打听了，今天去摘苹果，我爬树贼溜，保准给你摘最大最红的。”
林薇抽回手，耳根有点热：“谁跟你是‘你男人’？少胡咧咧！”嘴上骂着，却把土豆往兜里一揣，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走了上工，迟到要扣工分的！”
两个院子就隔了道矮墙，温乐瑜端着粥站在门口时，正撞见林薇红着脸从隔壁出来。四目相对，俩人手头的动作都顿了顿，随即默契地翻了个白眼——这错嫁的乌龙，怕是要伴随整个下乡生涯了。
温乐瑜嫁的顾晏辰，是顾家大哥，部队退伍的糙汉，书里本该娶的是“怪力大小姐”林薇；而林薇嫁的顾晏阳，是游手好闲的二弟，原剧情里该和温乐瑜凑一对。可那天闹哄哄的接亲，红盖头一错换，拜堂时谁也没看清脸，直到第二天清晨，两对新人在院子里撞见，才发现闹了天大的笑话。
“乐瑜！”林薇凑过来，压低声音，“你家顾大哥对你咋样？没欺负你吧？”她瞥了眼不远处正往板车上装筐的顾晏辰，那背影板正得像块门板，看着就不好惹。
温乐瑜摇摇头，粥碗在手里晃了晃：“他……还行。”其实何止是还行，昨晚她冻得缩成一团，是他把军大衣拆了改成褥子；知道她怕黑，他夜里就坐在炕边守着，天亮了才去干活。只是这些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林薇了然地挤挤眼：“我就说嘛，糙汉心细着呢。不像我家那个，昨晚跟我说‘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结果今早起晚了，差点让我被队长骂。”话虽抱怨，嘴角却扬着。
两人正说着，顾晏辰扛着梯子从院里出来，看见温乐瑜，脚步顿了顿，把梯子往墙上一靠：“粥喝完了？我送你去苹果园，顺路。”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盆，指尖不经意碰到她手背，温乐瑜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作声。
顾晏阳也叼着根草出来了，看见林薇就吹了声口哨：“走了，我的大力士媳妇，今天争取摘满三筐，晚上换点细粮吃。”
林薇抬手就给他个爆栗：“叫谁大力士呢？找打！”手落下去却没真使劲，顾晏阳嬉皮笑脸地躲，俩人吵吵嚷嚷地往村西头走。
温乐瑜跟在顾晏辰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他走得不快，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粗糙的手掌偶尔碰到她的胳膊，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
“那个，”她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昨天谢谢你的大衣。”
顾晏辰头也没回：“嗯，晚上冷，你身子弱，别冻着。”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有啥不舒服，别憋着，跟我说。”
温乐瑜“哦”了一声，脸颊有点烫。书里说顾晏辰是个冷面煞神，杀敌不眨眼，可她接触下来，只觉得他话少，却心细如发。就像今早的粥，她只提过一次喜欢甜口，他就记在了心上。
到了苹果园，画风却突变。负责分任务的张婆子斜着眼扫温乐瑜：“城里来的娇小姐？怕是连梯子都爬不上去吧？这样，你就负责捡地上的落果，别给大家添乱。”
温乐瑜脸一白，捏着衣角说不出话。她是胆小，可也不想被人这么看扁。
“张婶，”顾晏辰把梯子往地上一杵，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她嫁我顾晏辰，就不是娇小姐，是能跟我共苦的人。梯子我扶着，她能摘。”他看向温乐瑜，眼神里带着鼓励，“别怕，踩稳了。”
张婆子撇撇嘴，没敢再多说——谁不知道顾晏辰在部队是立过功的，脾气硬得很，犯不着得罪他。
温乐瑜被他扶上梯子，脚刚离地就开始发抖。顾晏辰站在下面，双手稳稳托着梯子两侧，仰头看着她：“抓牢了，我在呢。”他的目光像张网，稳稳兜住她所有的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够头顶的红苹果，指尖刚碰到，脚下的梯子突然晃了一下，她惊呼一声，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摔倒没有来，反而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顾晏辰不知何时爬上了半梯，把她稳稳抱住，顺着梯子往下滑。落地时，他的手还护着她的后脑勺。“没事吧？”他声线紧绷，带着后怕。
温乐瑜摇摇头，心跳得像要炸开，埋在他胸口不敢抬头。他怀里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不远处，林薇正抱着一筐苹果往筐里扔，动作快得像阵风。顾晏阳在树下拍手：“我媳妇儿厉害！这力道，能直接把树摇秃了吧？”
“滚！”林薇笑骂着，抬手扔了个苹果过去，顾晏阳接住，咔嚓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甜！我媳妇儿摘的就是甜！”
温乐瑜看着那俩人打闹，又看了看抱着自己不放的顾晏辰，突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好像也没那么糟。
中午歇晌时，温乐瑜正啃着顾晏辰给她留的白面馒头，突然听见张婆子跟人嘀咕：“顾老大媳妇看着懦弱，怕是留不住男人心……顾老二媳妇倒是厉害，就是太野了，不像能过日子的。”
话音刚落，顾晏辰的声音就传了过去：“我媳妇怎么样，轮不到外人说。她胆子小，我护着就行；她柔弱，我刚劲够，正好互补。”他把温乐瑜往身后拉了拉，眼神冷得像冰，“再让我听见闲言碎语，别怪我不客气。”
张婆子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作声了。
温乐瑜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别说了……”
顾晏辰低头看她，眼神瞬间软下来：“怕啥？我媳妇，我护着天经地义。”
另一边，林薇把一摞砖头往地上一墩，对着嚼舌根的几个妇女扬声道：“我野怎么了？我男人喜欢就行！不像某些人，闲得没事干嚼舌根，家里男人怕是早跟别人跑了吧？”她力气大，说话时震得砖头“哐当”响，那几个妇女吓得赶紧溜了。
顾晏阳在一旁吹口哨：“我媳妇儿就是飒！谁敢说我媳妇儿，先问问她手里的砖头答不答应！”
温乐瑜看着林薇叉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林薇也看见了她，冲她挤挤眼，俩人情不自禁地击了下掌。
傍晚收工，顾晏辰背着温乐瑜往家走——她下午摘苹果时崴了脚。趴在他宽厚的背上，温乐瑜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想起书里写的“早死结局”。
书里，胆小的原主在下乡第一年就病死了，怪力大小姐则因为得罪人被陷害，最后不知所踪。可现在，她和林薇都好好的，身边还有了愿意护着她们的人。
“顾晏辰，”她轻声说，“我们会好好的，对吗？”
顾晏辰脚步一顿，稳稳托住她，声音笃定：“对，会好好的。”
远处，顾晏阳正背着一筐苹果，被林薇追着打，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子。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温乐瑜把脸埋进顾晏辰的颈窝，偷偷笑了。管它什么原书结局，错嫁又如何？她们俩，偏要在这八零年代，把这乌龙日子，过成甜宠的模样。
至于那个恶毒婆婆？早在她们下乡前，就被俩姐妹联手收拾得服服帖帖——温乐瑜拿出她苛待原主的证据，林薇直接把她堵在门口理论，最后她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再也不敢来添乱。
此刻，晚风吹过，带着苹果的甜香。温乐瑜知道，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约28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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