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宋微如约而至。
他推开小院的门时，林芷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似乎想缝补什么，但动作迟缓，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透着疲惫。
“林姑娘。”宋微放下药箱，温和地打招呼。
林芷放下针线：“宋医师来了。”
“姑娘感觉如何？”宋微在她对面坐下，目光仔细打量她的气色，“那药……可还受得住？”
“喝了。”林芷的声音有点哑，“药性很烈。喝完像身子里面着了火，热得发慌，出汗很多，很累。不过……”她顿了顿，“心口那种闷痛，确实轻了不少。”
宋微点点头，神色凝重。这反应在他预料之中。
“姑娘伸出手来，我再诊脉看看。”
他的手指搭上林芷的脉搏，这次诊得比上次更久。他闭着眼，眉头时而松开，时而紧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神情并没有放松：
“脉象显示，那股阴寒之气确实被暂时压制住了几分，郁结在心宫周围的寒气略有松动之象，这是好事。”
他话锋一转，“但姑娘脉象虚浮紊乱，气血两亏之兆比三日前更甚。那药……对元气的损耗，比我预想的更大。”
他叹了口气，“姑娘这几日，是否觉得格外乏力，食欲不振？”
林芷点点头：
“是。没什么胃口，动一动就觉得累。”
她想起墨竹早上送来的清炖鸡汤，她只勉强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这便是了。”宋微面色严肃，“此方虽能克寒，却也如烈火焚心，消耗的是你自身的根基。长此以往……恐根基动摇，虚不受补，届时寒毒反噬，只会更凶险。”
他眼神带着歉意和无奈，“是我之前考虑不周……”
这时，墨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轻轻走了进来：“宋医师。”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把汤碗放在林芷面前的小几上，
“阿芷姑娘，刚炖好的参鸡汤，你趁热喝点。”
墨竹的出现打断了宋微的话。他看着碗里漂浮的几点油花和药材，目光微闪，忽然问墨竹：
“墨竹姑娘，这汤里的参片……是你放的？”
墨竹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参片是厨房送来的！说是……王爷特地吩咐给阿芷姑娘补身子的。”她小声补充了一句。
王爷吩咐的？林芷和宋微都是一怔。
沈栖迟？他让人送参汤给她补元气？林芷看着那碗汤，心情复杂。
他一边让宋微开伤元气的虎狼药，一边又送补品？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仅仅为了维持这“器皿”的可用性？
宋微眉头皱得更紧，看着那碗汤，若有所思。
他沉默了几秒，对墨竹说：“墨竹姑娘，这汤……阿芷姑娘暂时不适合喝人参。太补了，她现在虚不受补，喝了反而不好。你先端下去吧。”
墨竹吓了一跳，赶紧把汤碗端起来：“啊？好……好的！我不知道……”她有些无措地看向林芷。
“没事，你先拿走吧。”林芷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墨竹这才端着汤出去了。
屋里又剩下两人。
宋微看着林芷，语气越发凝重：“姑娘，看来王爷……很在意你的身体损耗。”
他压低了一点声音，“但这参汤，确实不适合现在的你。虚不受补，强行进补，如同抱薪救火，只会加速损耗。”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然后他停下，看着林芷，眼神坚定起来：“姑娘，那方子……先停了吧！”
林芷有些意外：“停了？”
“嗯。”宋微点头，
“姑娘体质本就偏弱，寒毒入骨后又持续消耗。如今强行以猛火攻寒，虽暂压寒气，但根基动摇更快，此消彼长，绝非长久之计，甚至可能缩短……”
他没说下半句，但意思很清楚，可能缩短那“半年”的时间。
他从药箱里拿出纸笔，重新坐下：
“我另拟一方。去掉那几味最猛的燥热之品，改用温润平和的药物缓缓温养，虽然压制寒毒的效果会慢很多，发作时可能依旧痛苦，但重在固本培元，尽量减缓元气流失的速度。”
他一边写一边解释，“你现在的身子，就像一棵根须受损的树，猛药如狂风骤雨，虽能暂时压下病害，却也摇动根基。不如细水长流，慢慢滋养，或许……能撑得更久一些。”
他把新写好的方子递给林芷。
“这个方子药性温和许多，每日一剂即可。先用这个吧。”
林芷接过新方子。字迹依旧端正，但上面的药材名字温和了许多。她点点头：“好，听宋医师的。”
宋微看着她平静接受的样子，心里那块石头稍微放下一点，但依旧沉重。
“姑娘好生休息，千万别再劳神费力。我三日后再来。”他背起药箱告辞。
送走宋微，林芷看着那张新药方。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胸口那股被虎狼药强行压下的寒意，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一阵冷风吹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喉咙突然一阵发痒。“咳咳……”她捂住嘴咳了几声。
松开手时，掌心赫然多了几点鲜红的血丝！
林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新方子还没用上，旧药停了才一会儿……这寒毒，竟反扑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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