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锉刀,刮过沈清弦湿透后紧贴在身上的单薄衣物,带走她体内残存不多的热量,刺骨的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每吸进一口凛冽的空气,都像是有冰碴在切割她灼痛的喉咙和肺叶。她蜷缩在一棵巨大的、根系虬结的古树背后,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皮,贪婪地吞咽着所剩无几的压缩饼干碎屑,混合着口中铁锈般的血腥味,艰难下咽。食物提供的微弱热量,几乎瞬间就被无孔不入的寒冷吞噬。
十五公里。西北方向。两小时。
这三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烙在她的意识深处,带来绝望的灼痛。以她现在的状态——全身遍布撕裂伤和淤青,左脚踝肿得发亮、每一次轻微触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失血和寒冷导致阵阵眩晕,体力早已透支见底——要在两小时内穿越十五公里未经开发、崎岖险峻的山地,这根本不是任务,而是宣判死刑。
但她没有选择。留下,意味着被随后追来的“理事会”爪牙或“方舟”的清理队发现,结局只会更惨。那个神秘来电提供的坐标,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哪怕可能是海市蜃楼的灯塔。她必须抓住它,哪怕最终是撞得粉身碎骨。
休息了不到五分钟,感受到四肢开始因寒冷而僵硬麻木,她知道自己必须动起来,否则就会无声无息地冻死在这荒山野岭。她挣扎着用那根捡来的粗树枝作为拐杖,支撑起千疮百孔的身体,咬紧牙关,一步一瘸地向着西北方向跋涉。
山路比她想象的更加难行。根本没有路,只有茂密的灌木、纠缠的藤蔓、湿滑的苔藓和嶙峋的乱石。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拨开障碍,在陡峭的斜坡上手脚并用地攀爬,在湿滑的溪谷边小心翼翼地挪动。每向前一步,都是对意志和肉体的残酷折磨。脚踝的剧痛如同持续的电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好几次险些从陡坡上滚落。她只能靠死死抓住沿途的树枝和岩石,指甲劈裂,掌心磨破,才勉强稳住身形。
时间在极度的痛苦和专注中飞速流逝。太阳逐渐西斜,林间的光线变得昏暗,温度进一步下降。她不敢停歇,心中疯狂计算着时间和距离。按照她蜗牛般的速度,两小时绝对无法到达!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淹没。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瘫倒在一处岩石下喘息时,怀中的“火种”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定向温热感!当她面朝某个略微偏离正西的方向时,温热感似乎增强了一丝!
是“火种”在指引?它感应到了接应点的方向?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她不再完全依赖模糊的方向感,而是开始凭借“火种”那微妙的温热变化来调整路线。果然,调整方向后,虽然地形依旧险峻,但似乎出现了一些隐约可辨的、并非天然形成的痕迹——比如某块石头有被移动过的迹象,某段陡坡有模糊的踩踏点,甚至偶尔能看到系在树枝上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陈旧标记布条!
是接应者留下的路标!他们预先清理过一条相对快捷隐蔽的路径!
希望之火再次微弱燃起!她凭借“火种”的指引和这些细微的痕迹,拼尽最后力气加速前进。速度依然慢得可怜,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一个多小时在煎熬中过去。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山林被暮色笼罩,视线变得极差。寒冷和疲惫几乎达到了极限,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抽离身体,完全是靠本能在移动。就在她即将油尽灯枯之际,她爬上一道山脊,借着最后的天光,隐约看到前方山谷中,有一座废弃的、屋顶半塌的石头建筑轮廓!旁边似乎还有一个锈蚀的铁架塔!
气象观测站!就是那里!
坐标点到了!时间……她看了一眼腕上进水停摆的手表,无法判断是否超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恐惧。接应的人还在吗?
她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座废弃站。越是靠近,心跳越快。观测站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废弃的窗户像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她颤抖着推开虚掩的、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站内空间不大,堆满了废弃的仪器和杂物,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近期有人来过的痕迹。
接应的人……走了?她迟到了?还是……这根本就是个骗局?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瘫软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难道她拼尽一切跑到这里,等待她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陷阱和紧随其后的死亡吗?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站外不远处传来!
沈清弦浑身一僵,心脏骤停!她猛地屏住呼吸,蜷缩到一堵断墙的阴影里,死死捂住口鼻。
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在靠近!不止一个人!
是接应者?还是……追兵?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把多功能小刀,虽然知道这在这种局面下毫无用处。
脚步声在观测站外停下。一片死寂。接着,是低沉的、压得极低的交谈声,用的是某种她听不懂的语言,语调急促而警惕。
然后,一道微弱的手电光柱扫进了站内,在杂物间晃动。
沈清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
手电光最终定格在她刚才瘫倒的位置附近,照出了她留下的新鲜脚印和拖痕。外面的人沉默了几秒。
突然,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用带着口音但清晰的英语问道:“‘蜂鸟’……是否归巢?”
蜂鸟!是周维明系统曾经用过的一个高级别临时识别码!
沈清弦心中狂震,几乎是脱口而出,对出了下半句暗号:“……‘巢穴’等待……黎明。”
暗号对上了!
外面的人似乎松了口气。手电光熄灭。接着,两个穿着深灰色山地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装备精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他们的动作敏捷专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最终落在阴影中的沈清弦身上。
“跟我们走,快!这里不安全了!”为首那人语速极快,声音沙哑,正是电话里的那个男声。他示意沈清弦起身。
沈清弦挣扎着站起,激动得几乎落泪。不是陷阱!真的是接应!
“你们是……”她哽咽着问。
“没时间解释!‘理事会’的搜索队距离这里不到三公里!‘方舟’的清理小组也在路上!”另一人打断她,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眉头紧锁,“能走吗?”
沈清弦咬牙点头。
“走!”为首那人毫不拖泥带水,架起沈清弦的一只胳膊,另一人在前方开路,三人迅速冲出观测站,没入站后更加茂密黑暗的山林中。
他们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在完全黑暗的林间穿行如履平地,速度极快。沈清弦被半拖半架着,几乎脚不沾地,伤口被牵扯,剧痛钻心,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崖下。那人拨开藤蔓,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
“进去!”
三人钻入洞口,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人工开凿的狭窄通道,空气潮湿冰冷。走了几分钟,前方出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为首那人在门旁一个隐蔽的键盘上快速输入密码。
“嗤——”门滑开,里面是一个灯火通明、布满各种通讯和监控设备的小型地下掩体!几名同样装束的人员正在设备前忙碌。
“安全屋到了。暂时安全。”为首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的脸。他看向沈清弦,目光复杂,“欢迎来到‘安全港’,‘火种’信使。我是‘灰隼’。”
沈清弦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些陌生却救了她性命的人,百感交集。她终于……暂时安全了吗?
“周主任……他……”她喘息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灰隼”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沉重地摇了摇头:“周维明先生……我们失去了他最后的信号。‘听雨楼’……陷落了。”
尽管早有准备,但亲耳证实,沈清弦依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撕心裂肺的痛楚。泪水无声滑落。
“灰隼”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带来的‘火种’,是最后的希望。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在敌人找到这里之前,把真相送出去!”
他指向掩体中央一台正在接收加密数据流的显示器。屏幕上,正显示着来自全球不同节点的、关于“理事会”异常调动和“方舟”基地遭遇袭击的零星情报碎片。
风暴,远未结束。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最终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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