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住着一位老人,见有人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招呼。
他脸上皱纹纵横,眼神却透着几分温和。
没有饭菜,没有果子,连茶烟也没有。
老人只从角落端出几只裂了缝的粗瓷碗,舀来一瓢清水递给他们。
那水清亮透明,带着山间的凉意,只是碗壁积了多年的污垢,一晃荡便泛起泥星。
王风接过碗,仰头就喝,一口气喝了大半,放下碗抹了把嘴,笑着说:“老人家,这水真甜,喝着像有蜜。”
见团长先喝了,徐梓琳三人也跟着捧起碗,各自饮了几口。
老人看着他们不嫌弃的样子,咧嘴笑了:“王团长啊,咱太岳村没啥好东西,可这水管够,你想喝多少都有!”
“这是山上的泉水?”
“对喽,从老高的太岳山上淌下来的,一路没沾脏东西。”
王风点点头:“山高林密,水源不断,地也能浇得上,种庄稼该是个好收成吧?”
老人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轻轻摇头:“地是肥,可庄稼熟不了几天就被人抢走。当兵的割一遍,土匪再来抢一遍。水是干净的,可咱们喝了一年又一年,嘴里全是苦味。”
没人接话,屋子里静了下来。
王风接过张大胆儿手中剩下的半碗水,一口喝尽,然后把四个破碗一个个倒空,叠在一起放回桌上。
他转向三人说道:“老徐,大胆儿,二丫,现在告诉你们我为啥带你们来这儿。不为别的,就想让你们跟我在这户人家住一天。咱们这些扛枪的人,太久没尝过老百姓的日子是什么滋味了。”
他又看向老人:“您家里就您一个?”
“嗯,就我一个。”
“没个儿女亲戚?”
老人低下头,声音轻了:“结过婚,也有娃。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可都走了。闺女饿死的,婆姨病死的。大儿子让日军抓了去,再没音信;小儿子被伪军杀了,头挂在村口树上三天……现在,只剩我这个快入土的老骨头了。”
战火烧遍了山野,活下来的人,却活得连牲畜都不如!”
“人活成这样,还不如一死痛快!”
老人颤抖的声音里带着血丝,听得王风一行四人胸口发闷。
过了许久,王风才低声开口:“老人家,日子总会亮堂起来的。今天我们四个打这儿路过,也没别的念想——您不是有四个孩子嘛?如今我们正好四个人,就给您当一天儿女。”
“哎哟!这可不敢当,折煞我了!”李老汉连连摆手,身子往后缩了缩。
可王风不依,话都说到这份上,老人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苦笑着应下。
屋子里顿时有了人声、脚步声,冷清多年的土房一下子热乎了起来。
“王团长认李老汉做爹啦!”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左邻右舍纷纷跑来瞧热闹。
王风压根不管外面议论纷纷,只管招呼徐梓琳他们三人,从屋顶到墙角,整整忙了一上午,把那间摇摇欲坠的屋子修得结实了些。
中午时分,他从梯子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冲着李老汉咧嘴一笑:“爹,咱这屋修得还行吧?”
“好!太好了!”
李老汉喉咙一紧。
他的大儿子若还在世,也该是这般年纪了。
这一声“爹”叫得他眼眶发热,心口发酸。
围观的乡亲们个个咂舌,谁家能摊上这等福气?
王团长亲自喊爹,祖坟冒青烟也换不来啊!
可到了饭点,难题来了。
四个娃干了一整天的活,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走吧?
李老汉急得在屋里转了两圈,翻箱倒柜,连颗米粒都没找着。
只好出门去借,结果别家也是锅底朝天,灶台冰凉。
两手空空地回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四个“儿女”,苦笑出声:“王团长,家里实在拿不出东西招待你们……”
王风接过话:“老爹,不用张罗,您平时吃啥,咱们就吃啥。您可记住了,我们现在就是您的娃。”
李老汉迟疑片刻,终于点头。
他转身进屋,窸窸窣窣一阵,端出几盘黑褐色的东西。
那是榆树皮。
“大雪前刮下来的,我牙不行,嚼不动。你们年轻,凑合垫垫肚子。”
徐梓琳盯着那盘“食物”,声音发颤:“您整个冬天……就靠这个过活?”
李老汉没说话,只是缓缓点头,泪水在浑浊的眼里打转:“有这个吃,已是老天开眼。没了它,早埋在后山了。”
王风没吭声,伸手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用力嚼着。
满口苦涩,像咬碎了旧年的枯叶。
这种连牲口都不愿碰的东西,竟是一家人活命的指望。
他咽下去的不只是树皮,还有这乱世压在百姓身上的千斤重担。
徐梓琳与同伴们学着李老汉的样子,撕下一段榆树皮放进嘴里慢慢嚼动。
干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咽下去后喉咙发紧。
太阳还在西边挂着时,他们仍跟着老人忙个不停。
肚子不算饿得发慌,但那树皮像是卡在胃里不肯化开,隐隐作痛。
直到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缕光消失,三人才停下手中的活计。
屋里的土炕还在,可炕上空荡荡的,连一张草席、一床旧被都寻不见。
“以前是有盖的。”
李老汉坐在门槛上叹气,“后来全被抢了。”
“那您怎么熬过冬天?”徐梓琳轻声问。
老人没答话,只转身走向柴房角落,蹲进一堆枯枝败叶中,双臂环抱住自己瘦弱的身体,衣衫单薄得挡不住夜风。
四月将至,白日已渐暖,夜晚却仍有寒意渗出地面。
今晚天空澄澈,北极星率先亮起,随后满天星辰接连浮现,如撒落的碎银铺满苍穹。
张大胆儿搂着妹妹二丫,在堂屋的地上和衣躺下。
王风和徐梓琳则坐在院中一块磨盘旁,肩并着肩。
“老王,”她仰望着星空,声音很轻,“这场仗,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他侧头看她一眼。
“太苦了……人人都在煎熬。今天活着,明天能不能喘气都不知道。我们人再多,也不是这么耗得起的。”
“快了。”
王风语气平静,“就快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他笑了笑:“打仗不是日子的本来样子。大多数人心里盼的,还是安稳地种地、吃饭、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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