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妖气冲天万妖窟,献祭之地白骨枯
后半夜的风,彻底冷了下来。
它不再是单纯地吹拂,而是像无数根冰冷的针,见缝插针地刺入骨髓。营地里的篝火被压得只能舔舐着地面,火光忽明忽暗,将周围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张远坐在营地最外围的哨岗上,一块被夜露打湿的青石冰得他小腿发麻。他怀里抱着剑,剑身反射着微弱的火光,映不出他此刻的脸。
他没有看守四周,他的目光,一直失神地望着远处那道深不见底的、名为万兽深渊的巨大裂谷。
夜色将一切都吞没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风的呼号。可他总觉得,那黑暗里有东西在看着他,在嘲笑他。
他做错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在冰水里泡了许久的石子,沉甸甸地坠在他的心底。
他错在不该多那一分不忍,错在不该多说那一句安慰,更错在不该让李莽抓住把柄,将那盆脏水泼在自己和那个本就无辜的女孩身上。
叶师妹……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那个空洞的,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
那不是求救,也不是怨恨。
那是一种更绝望的东西,像是在说:看,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连累你了,真对不住。
这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
一股灼热的羞愧感从胸口升起,烧得他喉咙发干。他握着剑柄的手收紧,冰冷的金属硌得他掌心生疼。他是个修士,天衍宗的内门弟子,从小被教导要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可现在,他却连一个同门都护不住,甚至因为自己的懦弱,让她遭受了更甚的羞辱。
正道?
什么是正道?
是像简师兄那样,为了宗门的大局,可以眼也不眨地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推向深渊?还是像李莽那样,仗着修为和身份,肆意践行自己的威风与恶意?
他想不明白。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冰冷而丑陋的内里。
远处,临时帐篷的帘子动了一下,李莽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他大概是睡不着,绕着营地踱步,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野狗。当他经过张远身边时,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警告与不屑。
张远没有抬头,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李莽很满意他的姿态,心中的那点烦躁稍稍平复。可当他的视线扫过囚车的方向时,那股莫名的寒意又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白天那一眼,那个眼神……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根本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女该有的眼神,那像是一尊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古老神魔,只是随意地一瞥,就让他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冻结、被碾碎。
可后来……她又变回了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李莽想不通,只当是自己被深渊的妖气影响,产生了幻觉。对,一定是幻觉。一个灵根尽毁的废物,怎么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中的恐惧被恼羞成怒所取代。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瞪了一眼囚车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找回自己的场子。
天光,就是在这般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一点点亮起来的。
没有人休息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与不安。简无尘下令启程时,声音都比往日沙哑了几分。
囚车再次颠簸起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对这支沉默队伍的嘲讽。
他们又走了约莫两个时辰。
周围的景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翠绿的树木渐渐变得枯黄、稀疏,最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焦黑的灌木。地面不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龟裂的、泛着灰白色的岩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味道。
起初很淡,像是远处沼泽的腐臭。但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那味道变得越来越浓烈,混杂着硫磺的刺鼻、血肉的腥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妖物的膻味。
几个年轻的弟子已经忍不住开始干呕,脸色变得蜡黄。
李莽也皱紧了眉头,他运起灵力,在周身形成一个护罩,才感觉好受一些。他看着前方那愈发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雾气,心中也有些打鼓。
终于,在一处山壁的转角后,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所有人都勒住了缰绳,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一幕,让这些自诩见多识广的仙门弟子,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洞口足有几十丈高,像是一头远古巨兽张开的、准备吞噬天地的巨口。黑色的妖气如同浓烟,从洞口滚滚而出,遮天蔽日,让正午的阳光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最骇人的是洞口前那片广阔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白骨。
有人类的,有兽类的,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许多骸骨还很新鲜,上面挂着腐烂的肉丝,引来无数苍蝇嗡嗡盘旋。无数个黑洞洞的眼窝,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它们生前所遭遇的恐怖。
这里不是什么妖王洞府,这里是一座屠宰场,一个巨大的坟墓。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股凝如实质的妖气,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它无孔不入,侵蚀着他们的护体灵光,渗透进他们的经脉。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困难,像是陷入了泥潭。
李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铁青中泛着死灰的颜色。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了冰冷的尸水里,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寒意。他握着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他告诉自己,而是因为愤怒。
张远更是面无人色,他看着那片白骨之海,几乎可以想象到,叶染被送进去之后,很快就会变成其中不起眼的一具。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
整个队伍,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被那股妖气与恐惧所淹没。
唯有一个人是例外。
囚车里,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仿佛早已被吓晕过去的身影,动了。
叶染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遮住了半张脸。那张小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惊恐与绝望,甚至连一丝害怕都没有。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在正午阳光下打盹的猫,慵懒地打量着眼前的“盛景”。
这妖气……
驳杂,污秽,充满了低等生物原始的欲望与暴虐。就像一个三流厨子用最劣质的食材胡乱炖出的一锅杂碎,气味难闻,品相也差。
但……
终究是同源的力量。
对于一个在沙漠里渴了上万年的人来说,哪怕是一杯满是泥沙的污水,也是无上的甘霖。
她灵魂深处那片死寂的、干涸的魔海,因为这股气息的注入,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叶染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对着那股能让寻常修士当场暴毙的浓郁妖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冰冷、腥臭、狂暴的气流,顺着她的喉咙,涌入她的肺腑,再渗入她那具残破的、没有一丝灵力的身体。
普通人若是如此,此刻早已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可叶染没有。
那撕裂般的痛苦,对她而言,却是一种久违的、令人战栗的快感。就像久病的身体,终于尝到了一口对症的猛药。
她能感觉到,自己那早已枯萎的经脉,在这股野蛮力量的冲刷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但同时,也被迫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病态的红晕。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也重新亮了起来,像是黑夜里被点燃的两簇鬼火,幽深,明亮,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兴奋。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真不错。
这地方,是个绝佳的“食堂”。
她的动作很轻,表情也很细微,但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她的张远,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怔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在所有人都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时候,她……她在做什么?她吸入了那致命的妖气,脸上露出的,竟然是一种……一种享受的表情?
张远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幻觉吗?还是说,叶师妹她……已经被吓疯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那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口的山洞里,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踏。
踏。
踏。
那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几个黑影,从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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