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雪的指尖抚过客厅雕花木门上的纹路,指腹触到积年的薄尘,恍惚间竟想起小时候骑在爷爷肩头,用蜡笔在这木门上画小老虎的模样。那时木纹里嵌着的是阳光的温度,如今却只剩一股子沉郁的凉,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
她收回手,望着这座阔别十年的老宅。青瓦黛墙依旧,院里的老桂树也还立在原处,只是枝叶稀疏得厉害,连本该在初秋缀满枝头的花苞都不见踪影,光秃秃的枝桠斜斜指向灰蒙蒙的天,像极了老人干枯的手指。客厅里的红木家具蒙着防尘布,边角却隐约能看见磕碰的痕迹,曾经挂在正堂的全家福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块比周围墙壁更浅的印子,像道没愈合的疤。
“先四处转转吧。”江凌雪轻声对自己说。她记得爷爷说过老宅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藏着江家的气脉,可如今踏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她只觉得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出的滞涩,像是呼吸都要费上几分力气。
她先去了爷爷的书房。门一推开,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架上的书还按从前的顺序摆着,只是不少书脊都发了潮,卷了边。靠窗的书桌抽屉半开着,里面的罗盘、风水典籍散落在一旁,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七岁岁生日时,爷爷手把手教她看罗盘的样子,照片里的老人笑得满脸皱纹,手里还拿着块奶奶给她做的桂花糕。
江凌雪的眼眶微微发热,伸手想去摸照片,却猛地顿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书桌右上角的摆件上——那是个巴掌大的铜制貔貅,是爷爷当年特意请人开光,说要镇住书房的文气。可此刻,那貔貅的眼睛本该是嵌着红玛瑙的,却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两颗乌突突的黑石头,更诡异的是,貔貅的独角顶端,竟隐隐冒着一丝极淡的黑气,像缕青烟,若有若无地往空中飘着,落到墙上时,连墙皮都似乎暗沉了几分。
“不对劲。”江凌雪的心沉了沉。她退到书房门口,顺着气脉流转的方向往客厅走,这一走,便看出了更多的问题。
正堂八仙桌的桌角,本该放着师父珍藏的青花瓷瓶,如今却换成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陶俑,陶俑的脸是模糊的,背后刻着几道扭曲的纹路,黑气正从纹路里丝丝缕缕地往外渗;厨房灶台旁的墙根下,埋着一小块黑色的石头,石头周围的地砖比别处颜色深,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黑气就贴着地面往客厅飘;就连二楼她曾经的房间,窗台上都摆着一个小小的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上缠着红绳,红绳已经发黑,黑气顺着红绳缠在窗框上,像给窗户镀了层黑膜。
这些摆件,有的是她从没见过的,有的则是被人悄悄换了样子,可无一例外,都在往外冒黑气。江凌雪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些黑气在空中慢慢汇聚,顺着房梁往正堂的房顶上飘,最后钻进了房梁正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里——那木盒是爷爷当年用来放家族族谱的,如今竟成了聚敛黑气的容器。
“呵呵,有意思。”江凌雪低笑一声,声音里却没半分笑意,“刚回家就给我准备了这么大一份礼。”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师父教她的风水布局知识。正堂属“中宫”,是宅内气脉的核心,本该放镇宅聚福的物件,如今却摆了吸煞的黑陶俑,等于断了宅内的气脉源头;书房的貔貅被换了眼睛,成了“睁眼煞”,专门散掉宅内的文气和贵人运;厨房的黑石头是“秽土”,埋在灶台旁,断的是家人的健康和衣食运;房间窗台上的稻草人,缠着发黑的红绳,是“锁运局”,专门针对宅里的年轻人,断的是子孙运。
这哪里是普通的坏风水,分明是一套连环的“绝户煞”!先断气脉,再散福运,接着耗健康,最后锁子孙,一步步把江家往死路上逼。布局的人显然懂风水,而且对老宅的结构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是气脉的关键,哪里是江家的软肋。
“想彻底搞垮江家,还想让江家断子绝孙……好狠的心啊。”江凌雪睁开眼,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她能感觉到,那些黑气不仅在散江家的福运,还在慢慢往外界输送,顺着老宅的地下水管,往某个方向流去——对方不仅要毁了江家,还要吸干江家积了三代的福运,据为己有。
“哼,有我在,休想得逞。”江凌雪握紧了手心。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她这几年在外游历时常带的符纸和法器。她翻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边角还嵌着几丝银色的细绒——这是她跟师父学的“反煞符”,后来又自己琢磨着,用雷击木的碎屑加在了朱砂里,专门用来对付这种邪门的风水局。
“就这能力,还不如我当年刚学风水时的水平。”江凌雪看着符纸上跳动的朱砂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待我破了这个阵法,再让你尝尝反噬的滋味。”
她先走到正堂的八仙桌旁,盯着那个黑色陶俑。陶俑上的黑气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冒得更急了,隐隐还传来一丝细微的嘶鸣声。江凌雪屏住呼吸,左手捏了个“镇煞诀”,右手将反煞符按在陶俑的头顶,嘴里念起了口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口诀刚念到第三句,符纸上的朱砂突然亮起红光,像一团小火苗。陶俑猛地颤抖起来,黑气瞬间变得浓郁,想要挣脱符纸的束缚,可红光却像一张网,死死把黑气罩在里面。江凌雪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口诀念得更快:“内外明彻,性相圆明。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砰”的一声轻响,陶俑突然裂开一道缝,黑气顺着裂缝往外涌,却被符纸的红光反弹了回去,倒灌进陶俑内部。紧接着,裂缝越来越多,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陶俑的全身,最后“哗啦”一声,陶俑碎成了一地黑渣,黑气也在红光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江凌雪没停,转身往书房走。书房里的铜貔貅还在冒黑气,只是没了陶俑的支撑,黑气明显弱了不少。她把第二张反煞符贴在貔貅的独角上,这次没念口诀,只轻轻拍了拍貔貅的背,符纸就亮起红光,顺着独角钻进貔貅的身体里。
铜貔貅的身体猛地发烫,黑气瞬间倒卷,顺着独角往符纸上涌。江凌雪看着貔貅的眼睛——那两颗黑石头突然裂开,里面掉出几粒黑色的虫卵,刚落地就被红光烧成了灰。紧接着,铜貔貅的身体发出“咔哒”的声响,原本被换过的眼睛处,竟慢慢透出了红玛瑙的光泽,和爷爷当年的样子一模一样。
“好,下一个。”江凌雪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厨房的黑石头埋在墙根下,她蹲下身,用手指抠了抠地砖缝,黑气顺着指缝往上冒,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她拿出第三张反煞符,对折成三角形,塞进地砖缝里,然后用指尖蘸了点朱砂,在符纸上方画了个“镇”字。
朱砂刚落,符纸就亮起红光,地砖下传来一阵“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燃烧。没过多久,黑气就不再冒了,腥气也散了,地砖的颜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和周围的砖面融为一体。
最后是二楼的房间。窗台上的稻草人还缠着红绳,黑气顺着红绳缠在窗框上,把窗户都染得发黑。江凌雪走到窗边,拿起稻草人,红绳一碰到她的手就开始发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她把第四张反煞符贴在稻草人的身上,红光瞬间裹住稻草人,红绳“嗖”地一下断成了几截,黑气倒卷着钻进稻草人的身体里,稻草人很快就变得干枯,最后化成了一堆灰,被窗外的风一吹,飘得无影无踪。
四个关键的摆件都被破了,老宅里的黑气明显少了很多,空气也变得通畅起来。江凌雪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能感觉到宅内的气脉慢慢开始流转,从正堂往各个房间蔓延,连院里的老桂树,都似乎抖了抖枝叶,透出了一丝生机。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还剩最后一张反煞符。这张符是她特意加强过的,不仅能破煞,还能把之前被吸走的福运,连带着对方布下的煞气,一起反噬回去。
“哈哈,成了。”江凌雪笑得眼睛都弯了,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让我再给你送一份大礼吧。”
她走到正堂的房梁下,抬头看着那个装族谱的木盒——那是整个风水局的聚气点,之前吸走的福运,都藏在里面。她搬来一张椅子,站上去,伸手够到木盒,轻轻打开。
木盒里没有族谱,只有一团黑色的雾气,正慢慢蠕动着,像是要往她身上扑。江凌雪早有准备,把最后一张反煞符扔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木盒。
符纸在木盒里亮起刺眼的红光,木盒剧烈地颤抖起来,里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声,像是有东西在挣扎。江凌雪死死按住木盒,嘴里念起了反噬的口诀:“煞来我挡,福来我收,恶有恶报,反噬其首……”
口诀念完,木盒突然停止了颤抖,红光从木盒的缝隙里透出来,慢慢变得柔和。江凌雪松开手,打开木盒——里面的黑雾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本泛黄的族谱,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正是爷爷当年珍藏的那本。
她把族谱拿出来,轻轻翻开,第一页就是江家的全家福,照片里的人笑得眉眼弯弯,和她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好了,搞定。”江凌雪把族谱放回木盒,放回房梁上,然后拍了拍手,转身下楼。她能感觉到,被吸走的福运正顺着之前的路径往回涌,带着对方布下的煞气,一起往那个方向冲去——背后的人,该“收礼”了。
……
京郊外的一栋别墅里,装修奢华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烛味。一个满脸褶子的肥胖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地转动着,却始终定不下来。
男人的脸上满是得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快了,就差最后一步了,江家的福运就全是我的了。到时候,我儿子就能进中央部委,我也能再升一级,江凌雪那个小丫头片子,回来也没用……”
他正说着,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疼得他瞬间弯下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还没等他缓过来,喉咙里就涌上一股腥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茶几上,染红了罗盘的指针。
“怎、怎么回事?”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他看着罗盘——指针突然停止了转动,直直地指向门口的方向,然后“咔哒”一声,断成了两截。
紧接着,他觉得体内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浑身发软,之前布下风水局时积攒的那点“气”,正顺着胸口的伤口往外涌,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疼得他眼前发黑。
“是谁?是谁破了我的阵法?”男人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愤怒地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我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干坏我的好事!”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刚一抬头,就觉得天旋地转,胸口的剧痛越来越厉害,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最后身体一软,“咚”的一声倒在沙发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没了意识。
“爸、爸!您怎么了?”旁边一直站着的年轻男人吓得脸色发白,他是男人的儿子,专门过来帮忙看着风水局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赶紧冲过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赶紧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了120:“喂!120吗?快来!京郊的观澜别墅,有人晕倒了,还吐了血……”
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在别墅外响起,医护人员把男人抬上担架,往医院送。年轻男人跟在后面,看着担架上脸色惨白的父亲,心里直打鼓——他知道父亲在江家老宅布了风水局,可没想到会反噬得这么厉害,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而此刻的江家老宅里,江凌雪正坐在院里的老桂树下,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是她刚从厨房的柜子里找到的,虽然放了很久,却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和奶奶当年做的一模一样。
“二叔,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江凌雪看着手里的桂花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江家待你不薄,你却学这些邪门歪道来坑害自家人,这反噬,是你应得的。”
风从院外吹进来,拂过老桂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轻轻回应她。江凌雪抬头看着树枝,虽然还是没有花苞,却能感觉到枝叶里藏着的生机,再过些日子,这棵老桂树,应该就能重新开花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往客厅走——破了风水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要查清楚二叔是从哪里学的这些邪门歪道,还有那些被换走的摆件、被埋的黑石头,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捣鬼。
江家的债,总得一点一点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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