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内,丝竹之声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所有宾客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寒意自脊背窜起,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国师玄玑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殿内的灯火,却吞噬了所有的光热,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无”。
那无形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重重压在凌烬的神魂之上,更带着一种诡异的吞噬之力,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念头、意志乃至存在感都抽离、湮灭。
这不是试探,而是近乎碾压式的质询!
凌烬抬头,面容依旧普通,但那双原本低垂的眼眸深处,一点淡金色的星辉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顽强地亮起。他没有动用任何力量去对抗,只是将自身那历经瑶池源液重塑、于归墟死战中磨砺出的不屈意志,凝聚到了极致。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毁灭而重生的坚韧,一种洞穿虚妄的洞察。
“回禀国师,”凌烬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在那庞大的精神压力下没有丝毫颤抖,“在下山野散修,无门无派,偶得些许炼体之法,蒙郡主不弃,收留麾下,混口饭吃罢了。师承微末,不足挂齿。”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自身气息完美地收敛在“略有修为的体修”范畴,与星辰之力、归墟之战彻底割裂。
玄玑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那吞噬般的威压却骤然增强!他仿佛要看穿凌烬这层伪装的皮囊,直视其灵魂本质,尤其是那与星晷、与星辰本源曾紧密相连的印记!
凌烬只觉得识海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细针扎入,要将他所有的秘密都剥离出来。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身形微微地晃了一下,但他眼底那点星辉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不让对方窥探到分毫关于星辰传承、关于归墟之战的记忆碎片。
这是意志层面的凶险交锋!一旦心神失守,被玄玑窥破根脚,不仅他自身危矣,更会连累萧煜,甚至可能让那“捕星者”的阴谋提前爆发。
萧煜在一旁看得心焦如焚,玉手紧握,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她能感觉到凌烬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却无法插手这种层面的精神对抗。
殿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李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乐见其成。老皇帝则微微蹙眉,似乎觉得玄玑对一个护卫如此咄咄逼人,有些过了,但并未出声阻止。
就在凌烬感觉自己的意志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即将断裂之时,
“哼。”
一声轻微的冷哼,如同冰珠落玉盘,骤然响起。声音来自沧澜所在的方向,她虽未现身宴会,但一直在暗处关注。这声冷哼并非攻击,却蕴含着一丝精纯至极的冰魄星魂之力,如同在烧红的铁块上浇下了一滴冰水,瞬间扰乱了玄玑那纯粹“虚无”力场的平衡!
玄玑的威压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就是这瞬息的机会!
凌烬抓住这千载难逢的间隙,体内那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星辰之力猛然向内一缩,并非反击,而是模拟出某种修炼出错、根基受损的假象,同时伴随着一丝归墟边缘沾染的、尚未完全驱除的衰亡死气逸散而出!
“噗——”
他猛地喷出一小口暗红色的鲜血,身体踉跄后退两步,气息瞬间变得紊乱而虚弱,脸上血色尽褪,仿佛真的在玄玑的威压下受了重创,连旧伤都被引动。
“凌护卫!”萧煜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同时对玄玑怒目而视,“国师!你这是何意?莫非我镇北王府的一个护卫,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她的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质问,将王府的势态摆了出来。
玄玑那漆黑的眼眸微微转动,扫过凌烬那“凄惨”的模样,又隐晦地感知了一下那丝确实存在的归墟衰亡气息,最后目光似乎穿透殿宇,瞥了一眼沧澜隐藏的方向。他周身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郡主息怒。”玄玑的声音依旧平淡沙哑,“老夫只是见这位护卫根骨奇特,似有暗伤在身,一时好奇,探查了一番,不想竟引动其旧疾,实非老夫本意。”
他轻描淡写地将刚才的凶险交锋归结为“好奇探查”,并将凌烬的“伤势”归咎于其自身旧疾。
老皇帝见状,也顺势打了个圆场:“既是误会,那便罢了。来人,扶凌护卫下去好生休息。煜儿,你也稍安勿躁。”
一场风波,看似暂时平息。
宴会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众人看向凌烬被扶下去和萧煜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与探究。经此一事,萧煜“心有所属”的对象,似乎隐隐指向了这个神秘的护卫,而这护卫竟能引得国师亲自出手“探查”,其身份更是迷雾重重。
李甫脸色阴沉,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玄玑则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凌烬能感觉到那股视线,依旧如同蛛丝般缠绕在自己身上,并未完全撤离。
宴会最终在一种略显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镇北王府庄园,凌烬屏退旁人,独自在静室调息。他抹去嘴角的血渍,那“伤势”自然是伪装,但神魂的消耗却是实打实的。与玄玑的短暂交锋,让他深刻体会到了这老怪物的可怕。其力量层次,绝对在化神期之上,而且那纯粹的“虚无”属性,对绝大多数力量都有着天然的克制。
“他并未完全相信,只是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愿在明面上与镇北王府彻底撕破脸。”凌烬心中明镜似的,“但他必定已经起了疑心,接下来的监视只会更严密。”
夜深人静,月隐星稀。
凌烬正在凝神推演后续行动,忽然,他心头警兆乍现!“星瞳”虽未全开,但对危机的本能感知让他瞬间从榻上弹起!
几乎就在同时——
“咻!咻!咻!”
数道漆黑如墨、没有丝毫反光的细针,穿透静室的窗户与墙壁,如同来自幽冥的毒蛇,无声无息地射向凌烬周身大穴!这些细针并非实体,而是完全由高度凝聚的虚无之力构成,专破护体罡气,腐蚀神魂本源!
刺杀!而且是由精通“虚无”之力的高手发动的、毫无征兆的绝杀!
凌烬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体内残存的星辰之力瞬间爆发,在身前布下一层薄薄的、流转着淡金色星辉的护盾!同时身体极力扭曲,试图避开要害。
“嗤嗤嗤——!”
虚无细针撞击在星辉护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星辉护盾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轰然破碎!但就是这争取到的刹那,让凌烬避开了大部分细针,唯有左肩和右腿被擦中!
被擦中的地方,没有鲜血流出,甚至没有伤口,但一股极致的冰冷与虚无感瞬间蔓延开来,仿佛那里的血肉、经脉乃至灵魂印记,都被直接“抹除”了一块!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存在被否定的恐怖感觉!
凌烬闷哼一声,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而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一道完全融入阴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柄同样由虚无之力凝聚的短刃,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后心!
这一击,角度刁钻,时机精准,蕴含的杀意冰冷彻骨,赫然是另一位擅长暗杀的“捕星者”!
眼看短刃即将及体,凌烬似乎已无力回天。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冰蓝色的光环以凌烬为中心骤然扩散!静室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那阴影中的刺客身形猛地一滞,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缓!
是沧澜留下的护身禁制被触发了!
虽然这禁制只能阻滞对方一瞬,但对于凌烬这等历经生死的高手而言,已然足够!
他强忍着左肩右腿那诡异的“虚无”剧痛,借着这一滞之机,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前一滑,同时反手一掌拍向身后!掌心之中,那点仅存的、最为本源的星火再次燃起!
“轰!”
星火与虚无短刃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剧烈冲突与湮灭!星火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而那虚无短刃也被灼烧得扭曲、淡化!
偷袭的刺客显然没料到凌烬在受伤之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反击,更没料到这星辰火焰竟能正面抗衡他的虚无之力!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身形爆退,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瞬间消失在阴影之中,连同之前发射虚无细针的同伙,气息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静室内,只剩下凌烬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被星火与虚无之力碰撞余波摧毁得一片狼藉的家具。
他捂住左肩,那里传来的“不存在”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右腿也有些麻木。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果然是他们的风格。”凌烬眼神冰冷如刀。
这突如其来的刺杀,证实了他的猜测。玄玑果然与“捕星者”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其中的高层!他们已经开始动手清除自己这个“星辰变数”了!
今晚的宴会发难是试探,而这深夜刺杀,才是真正的杀招!
若非他提前有所警觉,若非沧澜留下了护身禁制,若非他还有一丝星火本源护身,此刻恐怕已然凶多吉少。
帝京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也更危险。
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暗战,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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